天命十一年八月十三日傍晚，皇太极的贝勒府邸张灯结彩，却透着与喜庆氛围格格不入的凝重。府邸正厅内，明黄色的绸缎装点着梁柱，长桌上摆满了烤全羊、炖鹿肉、奶酒等塞外佳肴，却迟迟无人动筷——受邀的代善、阿敏、莽古尔泰、济尔哈朗已陆续抵达，各自端坐于席位上，神色复杂。
皇太极身着明黄色镶龙纹的旗装，腰束玉带，手持玉柄酒杯，站在主位前，目光扫过众人：“二哥、五哥、阿敏哥、十一弟，今日设宴，一是为汗王宾天之事与诸位兄弟商议后续，二是为三日后议政殿核查遗诏之事，定个稳妥的章程。”
代善放下手中的茶杯，他身着石青色旗装，鬓角已染霜，语气沉稳：“八弟，有话不妨直说。三日后议政殿，你想如何处置遗诏之事？”
“自然是按汗王遗诏行事，”皇太极走到长桌旁，拿起那份“殉葬遗诏”的抄本，“汗王临终前口述遗诏，命大妃殉葬，这是铁一般的事实。三日后议政殿，我们只需核查笔迹无误，便可表决通过殉葬议，早日让汗王安息。”
“核查笔迹？”莽古尔泰猛地拍桌，他身着玄色旗装，性格暴躁如旧，“八弟，何必多此一举！阿巴亥母子本就心怀不轨，那批笔帖式也被我们拿捏住了，三日后直接表决便是！若有贝勒敢反对，就以‘质疑汗王遗命’治罪，谁敢不服？”
这话一出，厅内瞬间安静。代善眉头紧锁：“五弟，不可！汗王刚宾天，八旗本就动荡，若强行表决，再治罪反对的贝勒，定会引发内乱。到时候明朝、蒙古趁机来攻，我们后金的基业怕是要毁于一旦！”
“二哥这是怕了？”莽古尔泰冷笑，“阿巴亥不过是个妇人，多尔衮、多铎也只是毛头小子，难道还能翻天不成？只要我们四大贝勒联手，再加上正黄、正蓝、镶蓝三旗的兵力，就算他们反对，也无济于事！”
阿敏坐在一旁，手指摩挲着酒杯，眼中闪过一丝贪婪：“八弟，五弟说得有几分道理。但济尔哈朗还未表态——十一弟，你镶蓝旗若能支持我们，事后我答应你的‘分白旗牛录’之事，八弟已点头，定会兑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济尔哈朗身上。他身着镶蓝旗旗装，神色犹豫——一边是阿敏承诺的三千牛录，一边是多尔衮“保镶蓝旗稳定”的承诺，更重要的是，他已从穆尔哈齐口中得知白旗战力强盛，且科尔沁援军已到，强行站队风险太大。
“阿敏哥，八贝勒，”济尔哈朗缓缓开口，“镶蓝旗愿支持‘按遗诏行事’，但前提是‘笔迹核查无误’。若核查时发现遗诏有假，我们不能强行表决——毕竟‘伪造遗诏’是灭族大罪，不能让八旗为了此事流血。”
这话说得模棱两可，既没完全倒向皇太极，也没反对。阿敏脸色微沉，却也知道不能逼得太紧，只能看向皇太极。
皇太极心中了然——济尔哈朗是在观望，若三日后笔迹核查“看似无误”，他才会真正支持。他微微一笑：“十一弟说得在理，我们本就以‘遗诏为真’为核心，只要笔迹核查无误，自然能说服众人。索尼，你来说说核查笔迹的安排。”
索尼从侧席起身，他身着正黄旗官袍，躬身道：“回贝勒爷们，奴才已整理好汗王天命十年至十一年的手谕抄本，三日后议政殿上，由正蓝旗笔帖式博尔晋、觉罗塔海牵头核查，再由正红旗的硕托、镶蓝旗的穆尔哈齐共同监督。奴才已与博尔晋、觉罗塔海打过招呼，他们定会确认‘笔迹相符’。”
“好！”皇太极点头，“只要核查结果为‘相符’，我们便立刻表决。若有中立贝勒反对，索尼，你就站出来，历数大妃天命五年‘与二贝勒暧昧’的旧案，说她‘失德不配为大妃’，削弱她的话语权；鳌拜，你率正黄旗精锐守在殿外，若多尔衮敢闹事，立刻率军控制大殿！”
鳌拜从武将席起身，躬身应道：“奴才遵令！定不让白旗的人扰乱议政殿！”
代善看着皇太极一步步布置，心中愈发不安，却也知道无力反驳——四大贝勒中，阿敏、莽古尔泰已倒向皇太极，济尔哈朗中立，他若强行反对，只会被孤立。他只能道：“八弟，希望你记住今日所言，以八旗稳定为重，切勿滥杀无辜。”
“二哥放心，”皇太极笑道，“我自有分寸。三日后议政殿，定能妥善处置遗诏之事，给汗王、给八旗一个交代。”
宴会继续进行，气氛却依旧凝重。代善无心饮酒，只偶尔与身旁的岳托（代善长子，受邀作陪）低语几句；阿敏则与济尔哈朗频频碰杯，试图用“分牛录”的承诺进一步拉拢；莽古尔泰只顾着大口吃肉、大碗喝酒，眼中满是对三日后“武力压制”的期待；皇太极则游刃有余地周旋于众人之间，看似温和，眼底却藏着不易察觉的狠厉。
席间，正黄旗章京冷僧机匆匆走进来，在皇太极耳边低语了几句。皇太极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平静，对众人道：“诸位兄弟慢用，我去去就回。”
走到后堂，皇太极问道：“何事如此慌张？”
“回八贝勒，”冷僧机躬身道，“奴才按您的吩咐监视希福，发现他今日从档案馆出来后，并未直接回正蓝旗衙署，反而绕到僻静处与白旗的图尔格密谈，还交给图尔格一份纸册——看模样，像是从档案馆抄录的卷宗。”
“希福？”皇太极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果然有问题！索尼，你之前说希福只是汉臣，翻不起大浪，现在看来，他是被多尔衮策反了！”
恰好索尼也跟了过来，闻言连忙道：“八贝勒恕罪！奴才没想到希福竟敢暗中勾结白旗！不如我们现在就派人去抓他，逼他交出抄录的卷宗？”
“不可，”皇太极摇头，“希福是正蓝旗笔帖式，若此时抓他，定会打草惊蛇，让多尔衮察觉我们已发现他的内应。冷僧机，你继续监视希福，看他三日前会与哪些人接触，尤其是多尔衮、图尔格等人；同时，你去正蓝旗衙署，找到博尔晋、觉罗塔海，让他们三日后核查笔迹时，故意刁难希福，若他敢说‘笔迹不符’，就当场拿下，说他‘受白旗指使，伪造证据’！”
“嗻！”冷僧机躬身应下，转身离去。
索尼仍有担忧：“八贝勒，若希福在殿上拿出抄录的卷宗，指证遗诏笔迹不符，我们该如何应对？”
“简单，”皇太极冷笑，“就说他的卷宗是伪造的，再让博尔晋、觉罗塔海拿出我们准备好的‘笔迹相符’的核查记录，形成对峙。到时候我们人多势众，中立贝勒就算有疑虑，也不敢公然支持希福——毕竟‘质疑汗王遗诏’的罪名，谁也担不起！”
索尼点头：“八贝勒英明！奴才这就去准备‘笔迹相符’的核查记录，确保三日后万无一失。”
“去吧，”皇太极道，“记住，三日后的议政殿，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只要阿巴亥一死，多尔衮就失去了依仗，白旗群龙无首，我们再拆分白旗，汗位就稳了！”
索尼躬身应下，快步离去。皇太极站在后堂，望着正厅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知道，三日后的议政殿，是他与多尔衮的最终决战，他必须赢。
回到正厅，宴会已近尾声。代善起身道：“八弟，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去汗宫守灵，先行告辞。三日后议政殿，希望你能遵守今日所言，以八旗稳定为重。”
皇太极笑道：“二哥放心，我定会的。岳托，替我送送你父亲。”
岳托躬身应下，扶着代善离去。阿敏、莽古尔泰、济尔哈朗也陆续起身告辞，阿敏临走前还不忘叮嘱济尔哈朗：“十一弟，三日后可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济尔哈朗含糊应下，与穆尔哈齐一同离去。
宴会散去，正厅内只剩下皇太极和鳌拜。鳌拜道：“八贝勒，代善态度摇摆，济尔哈朗首鼠两端，三日后怕是会出变故。不如我们今夜就突袭白旗大营，先控制住多尔衮和阿济格？”
“不可，”皇太极摇头，“白旗防务严密，且科尔沁骑兵已在城外，贸然突袭只会打草惊蛇。我们只需按原计划行事，三日后在议政殿上速战速决——只要阿巴亥一死，一切都好办。”
鳌拜躬身：“奴才明白，定按八贝勒的吩咐，三日后控制住议政殿！”
皇太极点头，走到窗边，望着远处白旗大营的方向，喃喃自语：“多尔衮，三日后议政殿，我倒要看看，你还能翻出什么花样！”
与此同时，白旗大营的中军帐内，多尔衮正与阿济格、多铎、图尔格、伊尔登、阿拜、塔拜商议三日后的应对细节。帐外侍卫通报：“十四爷，正红旗的萨哈廉台吉求见，说有要事禀报。”
多尔衮道：“让他进来！”
萨哈廉走进帐内，躬身行礼：“十四叔，侄儿刚从八贝勒府邸回来——八贝勒今日设宴，与二伯、阿敏贝勒、五贝勒、济尔哈朗贝勒商议三日后的事，决定‘若笔迹核查相符，便强行表决殉葬议；若有贝勒反对，就以‘质疑汗王遗命’治罪’。另外，索尼已准备好‘笔迹相符’的核查记录，还安排博尔晋、觉罗塔海在殿上刁难希福大人。”
“果然不出所料！”阿济格怒拍桌案，“八哥这是铁了心要逼死额娘！”
多铎也道：“十四哥，我们得早做准备——若三日后他们强行表决，我们就调动蒙古援军，控制大殿！”
多尔衮摇头：“不可，先看看笔迹核查的情况。希福已拿到冷僧机诬陷额娘的证据，三日后只要他在殿上指证，再结合汗王手谕，定能证明遗诏是假的。萨哈廉，你回去告诉你阿玛，三日后若皇太极强行表决，让他出面制止——就说‘强行表决恐引发内乱’，他作为二贝勒，有责任维护八旗稳定。”
萨哈廉躬身：“侄儿明白，定转告阿玛。另外，侄儿还听说，冷僧机已奉命监视希福大人，十四叔需提醒希福大人多加小心。”
“好，”多尔衮道，“图尔格，你派人去保护希福，确保他三日前不会被冷僧机的人暗算。”
“嗻！”图尔格躬身应下。
萨哈廉又寒暄几句后离去。帐内，阿拜道：“十四弟，中立贝勒这边已准备妥当，三日后只要希福指证，我们就立刻站出来支持，形成‘多数质疑’的局面，让皇太极无法强行表决。”
“很好，”多尔衮点头，目光扫过帐内众人，“三日后的议政殿，我们已做好万全准备——证据充足，盟友众多，外援已到，防务严密。皇太极就算有再多算计，也无力回天！”
阿济格笑道：“十四弟，这下我们可以放心了！三日后，定能让八哥为伪造遗诏付出代价！”
多尔衮却面色平静：“不能掉以轻心。皇太极定会做最后的挣扎，比如在殿上动武，或威胁中立贝勒。伊尔登，你加强议政殿周边的防务，安排更多亲卫潜伏在殿外，若有异动，立刻支援。”
“嗻！”伊尔登躬身应下。
夜色渐深，白旗大营的灯火依旧明亮。多尔衮站在帐内，望着沙盘上的议政殿，手指在“正黄旗”的位置轻点——三日后，这里将是他与皇太极的最终决战，他已做好万全准备，只待那一刻的到来。
“十四哥，”多铎走到他身边，“明日布木布泰来后宫，我们要不要一起去？也好商议蒙古使者在殿上的应对细节。”
多尔衮点头：“好，明日我们一起去后宫，与额娘、布木布泰共同敲定发言顺序。三日后，我们定要让皇太极身败名裂，为父亲的在天之灵讨回公道！”
多铎应下，帐内众人也纷纷起身，各自去落实任务。夜色中，白旗大营的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仿佛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胜利。
“十四爷，”图尔格突然开口，“奴才已安排好人保护希福大人，也加强了议政殿的防务，定不会让八贝勒的人得逞。”
多尔衮点头：“好。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养精蓄锐，静待三日后的到来。这后金的江山，绝不能落入心术不正之人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