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航者号”的医疗舱内，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能量药剂味道和淡淡的血腥气。
林夜静静地躺在特制的维生舱中，舱内的淡蓝色液体包裹着他的身体，修复着他受损的灵魂与肉身。与“清道夫”那场发生在概念层面的战斗，对他的消耗是毁灭性的。他不仅透支了混沌星核的力量，更在灵魂深处留下了一丝难以磨灭的“法则污染”。
贞德和苏芸寸步不离地守在舱外。贞德的圣光已经变得微弱，她刚刚耗尽了所有力量来稳固林夜的灵魂核心。苏芸的眼中也布满了血丝，她的指尖还在微微颤抖，那是精神力过度透支的后遗症。
医疗舱的另一侧，艾琳已经从培养皿中苏醒。她看着维生舱中那个沉睡的身影，又看了看手中那枚光芒已经黯淡许多的“生命火种”，眼神复杂。
这场胜利，代价太大了。
“会长他……什么时候能醒？”艾琳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不知道。”苏芸靠在控制台上，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他吞噬了‘清道夫’的一部分法则，这既是力量，也是剧毒。他的灵魂正在自我净化，这个过程需要时间。而且……‘清道夫’最后传回的信息，也让他陷入了沉思。”
艾琳看向苏芸：“什么信息？”
“一个坐标，以及一份……战争动员令。”苏芸苦笑了一下，“‘观察者’的本源意志，已经锁定了我们。它正在调动整个文明的力量，准备对我们进行一次‘文明级别’的审判。我们之前的行为，不再是‘抹杀一个bUG’，而是‘向宇宙公理宣战’。”
这个认知让艾琳不寒而栗。她们从一个星球的守护者，不知不觉间，已经站在了整个宇宙的对立面。
就在这时，维生舱的液体开始排出，舱门缓缓打开。林夜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混沌星云的旋转已经平息了许多，但深处却多了一抹难以言喻的冰冷与沧桑。
“我们……安全了吗？”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暂时安全。”贞德走上前，将一杯温热的生命能量液递给他，“但你受伤很重，需要立刻补充能量。”
林夜接过能量液一饮而尽，一股暖流涌遍全身，灵魂的刺痛感稍稍缓解。他看向苏芸：“分析结果出来了？”
苏芸立刻调出一份全息投影，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数据流和一张放大的星图。星图上一个红点被标记出来，旁边是“清道夫”撤退前传回的最后信息。
“根据‘清道夫’残存的数据库和我们之前的情报交叉比对，这个坐标，指向了仙女座星系的一个强大文明——‘硅基联盟’。”
“硅基文明？”霍震岳的大嗓门从门口传来，他和暴熊王也赶了过来，脸上写满了凝重，“就是那种身体由晶体和金属构成，以能量和数据为食的种族？”
“是的。”苏芸点头，“根据资料，他们是宇宙中与碳基文明截然不同的存在。极度理性，崇尚效率，信奉绝对的逻辑与秩序。他们的社会结构如同一个巨大的蜂巢，个体没有名字，只有编号。整个文明就像一台精密的机器，永不停歇地运转、扩张、吞噬。”
“吞噬？”林夜咀嚼着这个词，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是的，吞噬。”苏芸的语气变得无比严肃，“他们吞噬星辰，提炼能量；吞噬小行星，获取物质；甚至……吞噬其他文明。在他们眼中，宇宙的一切资源，包括其他生命，都只是可供利用的数据和材料。他们没有‘生命’的概念，只有‘可利用资源’和‘不可利用废弃物’的区别。”
这个描述，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一阵不适。
“那‘清道夫’传回的战争动员令是什么意思？”艾琳问道。
“它说，‘变量林夜，已确认为极度不稳定因素，对宇宙秩序构成根本性威胁。授权‘硅基联盟’最高军事指挥官，可采取一切必要手段，包括启动‘净化协议’，对该变量及其所有关联势力执行最终裁决。’”
“净化协议……”贞德秀眉紧锁，“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事。”
林夜沉默了。他缓缓站起身，走到了舷窗前。窗外，是修复了大半的星域，但更远处，是仙女座那片璀璨而陌生的星云。
硅基联盟。
一个绝对理性、崇尚吞噬的文明。
一个被“观察者”选中的、用来执行“净化”的工具。
这一切，都像是一个精心编织的陷阱。击败了“清道夫”这个小卒，却引出了幕后的将军。
“会长，我们现在怎么办？”霍震岳沉声问道，“是继续躲藏，还是……？”
“躲藏？”林夜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冷笑，“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观察者’既然已经动手，就不会停下。躲到哪里，都只是暂时的。更何况……”
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坚定的光芒。
“我可不是为了躲藏才走到今天的。”
“贞德，苏芸，立刻计算最佳航线，我们前往仙女座！”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去……去仙女座？”霍震岳失声道，“那里可是硅基联盟的老巢！我们这是……自投罗网？”
“没错，就是自投罗网。”林夜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我们主动送上门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在他们的地盘上，在他们的规则下，跟他们玩一场他们最擅长的……吞噬游戏。”
艾琳的呼吸急促起来：“你疯了！那是一个能和‘观察者’并肩的文明！”
“正因为如此，才要去。”林夜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画面，“‘观察者’想让我们被硅基联盟吞噬，成为宇宙秩序的养料。那我们就反过来，吞噬硅基联盟，用他们的能量，去砸烂‘观察者’的门牙！”
“我们不是去送死，我们是去做……猎人！”
这番话，如同一剂强心针，注入了每个人的心中。他们看着林夜，看着这个从末世中走来，一路创造奇迹的男人。他总是在绝境中，选择最疯狂、最不可思议的道路。
贞德和苏芸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心。她们没有再劝阻，而是立刻开始执行命令。
“是，会长！航线计算中，预计航行时间……三个月。”
“我开始重新编程‘远航者号’的隐形和突防系统，目标是绕过硅基联盟的外围警戒线。”
林夜走到艾琳面前，拿起那枚“生命火种”。
“艾琳，你的研究，也需要换个环境了。硅基文明对生命的理解是零，但他们对于‘能量’和‘秩序’的研究，或许能给我们带来新的启示。你的‘生命火种’，在绝对理性的世界里，又会展现出怎样的‘可能性’？”
艾琳看着手中的火种，又看了看林夜，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无论前方是什么，我都跟你一起去。”
就这样，一艘满身伤痕的星舰，载着一群心怀必死决心的战士，悄然调整航向，义无反顾地驶向了那个代表着绝对理性与秩序的、冰冷的硅基帝国。
他们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但他们清楚，退一步，便是宇宙的坟墓。
进一步，或许……能为这个沉寂的宇宙，带来一丝真正的、属于“可能性”的变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