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午饭,终究还是热热闹闹的吃完了,唯独马骉吃个半饱,光舌战群雄了。
红扇带着下人收拾碗筷,众人迟迟不离去,只是坐在那里望着牛犇,就连宫锦儿和宫灵雎娘俩也没离开。
正好刚踩完点的唐破山也来了,过来要狗来了,见到了牛犇,满脸嫌弃,也不急着走了,蹲在狗窝旁边逗狗。
“哎呀,本将又未招惹你们。”
牛犇当年跟着天子夺宫的时候都没这么大压力,现在愣是快被大家看崩溃了。
“王珂又回来了,被押回来的,说是误会。”
牛犇实在是受不了了,一口气说完。
“押这狗太监回来的是赵昌当年墨营中的老兄弟了陛下说这是误会申饬并非申饬而是寻个由头叫唐兄弟募集人手出关谁知王珂被梁锦蛊惑了一通…”
一口气叽哩哇啦说完,牛犇将他了解的情况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这才大大的喘了口气。
众人,面色各异。
唐云,笑了,冷笑。
阿虎若有所思。
曹未羊满面鄙夷。
薛豹冷哼了一声。
马骉嘴里也不知是嘀咕一句什么。
宫锦儿微微摇了摇头,无声叹息。
“啪”的一声,蹲在角落的唐破山突然给了大黑狗一个嘴巴子。
“你他娘的慢点说!”
黑狗都懵了,我特么说啥了我?
牛犇看向黑狗,黑狗看向牛犇,四目相对,惺惺相惜。
宫灵雎率先开口,凝望着牛犇:“糊弄你娘亲呢?”
牛犇:“…”
这次,宫灵雎后脑勺没挨巴掌,由此可见,这话也是宫锦儿想说的。
“老四啊。”唐云用手指弹了弹牛犇肩膀上的草屑:“做兄弟,那是一辈子的事,我把你当兄弟,你呢?”
牛犇没有任何犹豫:“这话问的,我也把你当兄弟啊,亲生的一样。”
“那就成了,既然是兄弟,你和我说句实话,作为陛下的心腹,就赵昌说的这些话,你信吗。”
牛犇,羞愧的低下了头,不开口,便是答案。
误会肯定是误会,牛犇了解天子,没那么鼠目寸光。
但也正因为了解,牛犇觉得即便深谋远虑的天子也很缺钱,极度缺钱,唯有大量的钱财聚集到了宫中,天子才可以收买更多的人心,坐稳龙椅。
整件事的本质,其实就是寒心。
天子,到底是看重钱财,还是看重唐云这个人才。
天子看重唐云,是不是因为他能搂钱?
换句话来说,就是如果唐云不能搂钱,是不是天子就不会看重他了?
唐云刚出道的时候,的确是想抱宫中大腿,飞黄腾达。
到了雍城后,他思考问题的方式早就变了。
也就是这个阶段,他不是为了抱大腿,而是为了更加宏大的梦想。
这才是信任崩塌的主要原因,不止是唐云,跟着他混的,别看出身五花八门,可哪个不是桀骜不驯之徒,哪个不是心高气傲之辈,谁也不是为了升官发财。
问题就出在这,大家做事,不是为了讨好宫中,而是因为大家志同道合想要改变这个世道。
大家也相信,天子知道他们的志气,他们的抱负。
可这种抱负与志气,如若在天子眼中是另外一副模样呢,一副所有人都欠他的,都是应该的,都要和官员一样跪在地上和狗似的听话乖顺呢。
其实这些事,大家嘴上不吭声,心里也明白,世道就是这个世道,天子最大,大家真正不能接受的是那种被人予取予夺的无力感,既然如此,不如早早逃离是非脱离漩涡,因为大家这种人,这种性格,遇到的又是这么一位天子,断然不会有善终。
“宫帅怎么说的。”
唐云将茶杯递给牛犇:“老八怎么说的。”
牛犇接过茶杯,犹豫了一下,依旧没开口。
由此可见,宫老帅、牛老四、谢老八,态度是一致的,都不再信任宫中了。
“明白了。”唐云翘起了二郎腿:“就是说,来了个赵昌的禁卫,代表天子,说我可以宰了王珂,连梁锦都能宰了,只要我回雍城继续干,是这个意思吧。”
“是,只是梁锦不能明着杀。”
“无所谓了。”
唐云摇了摇头:“你把我当兄弟,我也把你当兄弟,和你说句心里话,我不回去了,很多事不是有了第一次后就可以坦然接受了,与我而言,有了第一次,就会极力避免第二次,我做不到,至于陛下那边怎么答复,你帮我。”
“好。”
牛犇重重点了点头:“这也是宫帅和诸位将军的意思,不希望你回去受苦了,陛下不知我来,我也不是来当说客的,只想叫你知晓,咱是兄弟,不能害你,莫要回去了。”
“看见没。”唐云转过身,笑着望向大家:“老四虽是禁卫,可他也是二五…可他也是咱的好兄弟。”
牛犇站起身,哈哈大笑:“那是必然。”
“那行,我就这么决定了。”唐云出于尊重,望着大家:“不回去了,谁赞成,谁反对!”
“我反对!”
“你反对你…”
还好唐云没骂完,反对的是唐破山。
老唐缓缓站起身:“云儿啊,为父有些话与你说。”
宫锦儿略显惊慌:“伯父希望云郎回雍城?”
“不,老夫只是说,赵昌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王珂擅作主张,与宫中毫无干系,天子,也未必是薄情寡义之人。”
唐破山没有过多解释,对唐云勾了勾手指:“随为父来,有些事,为父也该告知于你了。”
唐云不明所以,只能快步跟上。
在唐府,宫锦儿娘俩就和自己家似的,下人们习以为常。
在英国公府,唐破山父子俩也和自己家似的,下人们还是习以为常。
爷俩一路进入了正堂,管家刚刚一直在月亮门那站着知道怎么回事,都不用吩咐,让其他下人全部远离,将门窗也关上了。
唐破山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主位上一坐,开口就是惊涛骇浪。
“云儿你可知你小时候…陛下,抱过你。”
“啥玩意?!”刚坐下的唐云大惊失色:“爆过我?”
“不错,那时陛下尚是齐王,半大的娃子,十一二三四五六七岁的样子,抱过尚在襁褓中的云儿。”
“吓我一跳,原来是抱我啊,我以为…慢着!”
唐云一脑袋问号:“我先从岁数开始吐槽啊,那时候陛下到底多大,您这十一二三四五六岁,差的可不少,还有,他抱我干什么,等会等会…爹,您别闹,难不成我…我就是小说中的野生天潢贵胄?!”
“你贵个屁。”唐破山没好气的说道:“你娘亲倒是与宫中颇有渊源。”
“公主?!”
“宫女儿。”
“宫女就宫女,什么叫宫女儿,更掉档次了。”
唐云双目灼灼:“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宫女和公主,掉包了,其实我真的是天潢贵胄?”
“为父就这么和你说吧。”唐破山露出了回忆的神色:“你见过宫中哪个公主,可以一拳擂倒一头牛?”
“我娘啊?”
“不错,你娘。”
唐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