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栀的意识在黑暗中沉浮。剧烈的头痛如同无数根钢针在颅内搅动，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太阳穴的抽痛。身体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软绵绵的，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
她感觉自己被包裹在一个坚硬而温暖的怀抱里，鼻尖萦绕着一种混合着汗味、尘土味和一种独特冷冽气息的味道。那气息并不难闻，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如同冰原上燃烧的篝火，驱散着她灵魂深处的冰冷和虚弱。
是厉战。
这个认知让她混乱的意识稍微清晰了一些。她被他抱着……离开了茶楼……离开了那片混乱……
恐惧如同条件反射般涌上心头，但很快又被一种更深的疲惫和眩晕压了下去。她无力挣扎，也无心挣扎。意识再次沉入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清凉的触感从额头上传来，带着淡淡的草药气息。苏晚栀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
视线模糊，渐渐聚焦。
她躺在一张……硬板床上？身下是粗糙但干净的麻布床单。头顶是……几根粗壮、未经雕琢的原木房梁？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清冽的松木香气，混合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的……冷冽气息？
这里……不是她的破土坯房！
她猛地一惊，挣扎着想坐起来，却被一阵剧烈的眩晕和头痛击倒，重重地跌回床上。
“醒了？”一个低沉冰冷的声音在床边响起。
苏晚栀猛地转头。
厉战！
他就坐在床边不远处的一张简陋木凳上。依旧是那身深灰色的劲装，但似乎换洗过，少了些尘土味。他手里拿着一块湿布，正看着她。那双深邃冰冷的眸子，此刻少了些平日的戾气，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平静？或者说……审视？
“这……这是哪里？”苏晚栀声音嘶哑干涩，喉咙火烧火燎。
“我家。”厉战言简意赅，将手中的湿布递过来，“擦脸。”
苏晚栀迟疑了一下，还是颤抖着伸出手接过湿布。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些。她这才看清周围的环境。
一间极其简陋的屋子。比她家好不了多少，但异常干净整洁。墙壁是粗糙的原木，地面是夯实的泥土，角落里堆着几捆干柴，一张瘸腿桌子，两把凳子，就是全部家当。唯一的窗户用粗布帘子遮着，透进些许微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冷硬、孤寂的气息，如同他本人。
这里……就是那栋传闻中的“凶宅”？似乎……也没那么可怕？
她小心翼翼地用湿布擦拭着脸颊和脖颈，清凉的感觉让她舒服了一些。她偷偷抬眼看向厉战。
他坐在那里，双手抱臂，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没有催促，也没有多余的话。那眼神，仿佛在观察一件……需要处理的物品？但奇怪的是，苏晚栀并没有感到太多恐惧，反而有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
“我……我怎么了？”她低声问。
“晕了。”厉战回答，声音依旧平淡，“吵。”
苏晚栀：“……” 又是吵？她晕倒是因为吵？这理由……
她忽然想起昏迷前精神力透支的痛苦，想起空间里模糊的景象……空间！
她下意识地凝神感知意识深处！
轰——！
一股庞大而清晰的信息流瞬间涌入脑海！
空间！她的空间还在！而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再是之前灰蒙蒙的十立方米！而是……一片更加广阔、更加稳固、甚至隐隐散发着微光的空间！容量……至少扩大了三倍！足有三十立方米以上！
空间内部不再是混沌一片，而是清晰地分成了几个区域：
核心腌制区： 悬浮着大量腌制中的神仙蛋，散发着浓郁的醇香。
原料储备区： 堆放着大量提纯好的晶莹盐晶和苦卤土。
成品保鲜区： 存放着处理好的咸蛋黄沙、蛋清丝等半成品，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最惊人的是…… 空间边缘，似乎多出了一片……朦胧的、如同水雾般氤氲的区域？那区域散发着极其微弱、却异常纯净的生命气息，仿佛能滋养万物？！
苏晚栀的心脏狂跳起来！空间升级了！在精神力透支崩溃后，在厉战将她带回来之后……空间竟然再次升级了！而且解锁了新的区域？！
这……这难道和厉战有关？和他刚才传递过来的那股灼热气息有关？！
她猛地看向厉战，眼神充满了震惊和探究。
厉战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站起身，走到角落的土灶边。
苏晚栀这才注意到，土灶上架着一口小铁锅，锅里正咕嘟咕嘟地煮着什么，散发出淡淡的、带着清甜气息的米香。
厉战拿起一个粗陶碗，用木勺从锅里舀了半碗……粥？
那粥熬得稀烂，米粒几乎化开，呈现出一种晶莹的白色，上面飘着几片翠绿的……菜叶？看起来极其简单，甚至有些寡淡。
他端着碗，走到床边，递到苏晚栀面前。
“吃。”依旧是那个冰冷的字眼，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苏晚栀愣住了。他……他给她煮粥？
看着眼前这碗冒着热气的、极其普通的白粥，再看看厉战那张冷硬得如同岩石的脸，苏晚栀只觉得一股巨大的荒谬感涌上心头。那个煞气冲天、据说手上沾血的退役镖头……在给她煮粥？
她迟疑着接过碗。碗壁温热，粥的温度刚刚好。她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吹了吹，送入口中。
粥很稀，几乎没什么味道，只有淡淡的米香和一丝极其微弱的清甜。但那温热的液体滑入喉咙，却如同甘霖般滋润了她干涸的喉咙和虚弱的身体。一股暖流顺着食道蔓延开来，驱散了四肢百骸的寒意和疲惫。
她饿极了，也顾不得许多，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一碗粥很快见底。虽然简单，却让她恢复了不少力气，连头痛都缓解了许多。
“谢谢……”她放下碗，低声说道，声音依旧嘶哑。
厉战没有回应，只是接过空碗，转身放回灶台。他背对着她，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孤寂。
苏晚栀看着他沉默的背影，又感受着意识中那片焕然一新的、充满生机的空间，心中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为什么要救她？为什么要带她回来？为什么要给她煮粥？他的能量……为什么会引发空间危机？
无数个问题在她脑海中盘旋。
就在这时，厉战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那眼神深邃难辨，似乎……在她喝粥的时候，他一直都在观察她？
“能动了？”他问。
苏晚栀试着活动了一下手脚，虽然依旧乏力，但比刚才好了很多。她点点头。
厉战没再说话，只是走到门边，拉开了那扇粗木门。刺眼的阳光瞬间涌入，照亮了屋内飞扬的尘埃。
他侧身让开，目光投向门外，意思不言而喻——你可以走了。
苏晚栀看着门外熟悉的槐树胡同景象，又看了看厉战那冷硬的侧脸，心中五味杂陈。她挣扎着下床，脚步还有些虚浮。
走到门口，她停下脚步，鼓起勇气，回头看向厉战。
“厉……厉镖头，”她声音微颤，“今天……谢谢你。”
厉战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他依旧看着门外，仿佛她的话只是拂过耳边的微风。
苏晚栀咬了咬唇，不再停留，迈步走出了这间简陋却让她心绪难平的屋子。
阳光有些刺眼。她眯了眯眼，适应了一下光线，才看清胡同里的景象。
只见她家破败的院门口，张婶正焦急地来回踱步。一看到苏晚栀从隔壁“凶宅”出来，张婶眼睛一亮，立刻冲了过来！
“晚栀丫头！你……你没事吧？可吓死婶子了！”张婶一把拉住苏晚栀的手，上下打量着她，眼圈都红了，“厉镖头他……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我没事，张婶。”苏晚栀连忙安抚她，“就是……就是有点累，晕倒了。厉镖头……他……他送我回来休息了一下。”
“送你回来？”张婶瞪大了眼睛，声音都拔高了，“他……他抱着你从茶楼出来！一路抱回他家！街坊们都看见了！吓死个人了！我们都以为……以为……”张婶拍着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苏晚栀的脸颊瞬间滚烫！抱……抱着回来？！还被街坊看见了？！这……这……
“茶楼……茶楼怎么样了？”她连忙转移话题，心却怦怦直跳。
“哎哟！别提了！”张婶一拍大腿，“你被厉镖头带走后，可把顾夫人急坏了！不过顾夫人真是厉害！她立刻让周掌柜宣布，说神仙蛋限量供应，每日只售三十份！先到先得！又把之前备着的一些普通点心茶水免费送给大家伙儿，安抚住了场面！现在茶楼虽然人少了些，但秩序好多了！顾夫人让我在这儿等你，看你什么时候能回去……”
限量供应？免费点心？顾夫人果然厉害！
苏晚栀松了口气，心中对顾夫人充满了感激。她看了一眼隔壁紧闭的大门，又感受着意识中那片升级后、充满活力的空间，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张婶，我们回茶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