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一片静谧。
沈景盛似乎有些累了，靠着车窗假寐，沈北沚则看着窗外，侧脸在明明灭灭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深邃。
沈北沚看着窗外流逝的灯火，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转过头，语气平淡地对许知说：
“对了，陈医生那边把你的体检报告发过来了。”
“是吗？”
许知正低头看着手机，闻言抬起头，有些意外，“我今天还没注意看消息。”
她退出游戏界面，翻到邮箱，果然看到陈医生的未读消息静静地躺在列表里。
“结果怎么样？”沈北沚问道，声音听起来依旧平稳，但目光却落在许知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专注，像是在观察她最细微的反应。
许知点开消息，快速浏览着陈医生发来的总结性文字，并没有注意到沈北沚的目光。
她一边看一边随口回答：“陈医生说总体还好，各项指标基本都在正常范围内……”
她说着，手指继续向下滑动，看到了后面的内容，语气自然地补充道，“哦，不过他建议我下周再去做一个更详细的专项检查。”
她的话音刚落，旁边原本假装看窗外实际上竖着耳朵听的沈景盛立刻扭过头，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嗯？不是说没什么问题吗？怎么还要做详细检查？”少年的担忧直接写在了脸上。
许知放下手机，看向沈景盛，安抚地笑了笑：“是没什么大问题啊。可能就是有些数据在临界值附近，陈医生比较谨慎，想再确认一下吧。”
“嗯，”沈北沚接过话，他的声音低沉而令人安心，目光从许知脸上移开，看向前方，“可能是这样。再做一次检查，求个心安也好。”
然而，在他转回头去的瞬间，那深邃的眼眸中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复杂情绪。他放在膝上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微蜷缩了一下。
【叮——检测到关键人物沈景盛好感度显着提升。能量转化中……】
一个熟悉又略带异样的电子音毫无预兆地在许知脑海中响起。
许知微微一怔，在心里回应：“你终于上线了？这段时间跑哪去了？” 这系统神出鬼没得让她都快忘了它的存在。
【宿主，我上次因为违规操作，被上级主系统抓去关小黑屋了。刚刚才放出来。】
系统的电子音停顿了一下，再响起时，虽然依旧是那种毫无波澜的调调，但莫名就透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巴巴。
许知差点没忍住又笑出来，强行憋住，心想这系统怎么还带汇报行程和卖惨的。
【虽然我被关起来了，但我一直监测着好感度能量呢！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好感度增加了很多！都已经自动用于强化您的身体机能了！宿主您只要继续保持，认真完成任务，长命百岁、身体健康绝对不是问题！我们的未来是光明的！前途是……】
系统似乎没察觉到她的腹诽，继续用那种混合着委屈和邀功的语气说。
这番话，配上那努力想显得热情洋溢却依旧干巴巴的电子音，活脱脱就像搞传销的在画大饼。许知一个没忍住，“噗嗤”一声轻笑了出来。
这声笑声在安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沈景盛立刻睁开了眼，疑惑地看向她。连一直看着窗外的沈北沚也侧过头，目光落在她带着笑意的脸上，深邃的眼眸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探究。
“你笑什么？”沈景盛揉着眼睛问道。
许知心里一咯噔，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笑出声了。
她连忙收敛表情，强作镇定地敷衍道：“啊？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个……挺好笑的冷笑话。”
沈北沚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脸上，闻言，薄唇微启，淡淡地问：“什么笑话？”
许知：“……”
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会追问。大脑飞速运转，幸好她平时网上冲浪够多，库存还有。
她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说：“咳咳，就是……猫会喵喵叫，狗会汪汪叫，鸡会什么？”
沈景盛一脸“就这？”的无语表情。
沈北沚倒是很配合，看着她，重复道：“会什么？”
许知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下意识地伸手轻轻拍了一下他放在腿上的手，试图用动作打破这微妙的氛围：“哎呀，你猜猜嘛！”
她的手一触即离，沈北沚却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定住了。
他垂下眼眸，视线落在刚刚被她拍过的手背上，然后，几乎是下意识地，合起手掌，轻轻地相互搓了搓指尖。
还没等沈北沚猜，旁边的沈景盛已经受不了这幼稚的对话了，带着点嫌弃的语调抢先回答：“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你都多大了还讲这种老掉牙的谐音梗冷笑话？也太冷了吧！”
被沈景盛鄙视了，许知面上有点挂不住，强撑着反击：“嫌冷？沈小同学，那你讲一个不冷的来听听？”
“讲就讲！”沈景盛少年心性，立刻被激起了好胜心，“我来！有一天，一颗糖走在路上，它走着走着突然说：‘我好软啊！’为什么？”
他自问自答：“因为它是软糖！”
许知：“……”
好像也没好到哪里去。
沈北沚看着突然开始斗嘴的母子俩，没有说话，只是嘴角那抹微不可察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点。
于是，回去的路上，车厢里原本的静谧被彻底打破。
母子俩你一个我一个，开始了一场极其幼稚的冷笑话大比拼，一个比一个冷，一个比一个无厘头，像是非要争出个高下不可。
沈北沚始终安静地听着，偶尔在某个特别无厘头的笑话后，会极轻地摇一下头，但目光大多数时候都落在许知身上。
城市璀璨的灯火在他深不见底的眸子里明明灭灭地反射着，却照不进那一片幽深的黑暗。
他想起了那通电话。
“这个病可以自主恢复吗？”
他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指节泛出用力的白色，细微的颤抖透过冰冷的机身传递出来。
其实他内心早已知道，答案几乎清晰无误，但他仍存着一丝渺茫的希望。
“以目前的医学水平来看，您所咨询的这种情况，彻底逆转恢复可能性极低。”
“当然，人体是极其复杂的系统，充满了未知。我们的研究基于现有的数据和案例，但并非绝对。理论上，存在极小的概率会出现奇迹般的自愈或稳定。贵夫人情况好转是我们所期盼的。我们需要更确切的检查来研究具体原因。”
“……嗯。”
“这个消息，我不希望有半个字泄露出去。尤其是对她本人。所有相关数据，列为最高机密。”
沈北沚深吸一口气，再开口时，声音已然恢复了惯有的冷硬和不容置疑，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威严与压迫感。
“明白，沈先生。您放心，保密协议和职业道德我们都清楚。相关事宜我会亲自处理，绝不会经由第二人。”
沈北沚望向窗外。他眸中的沉重，却如同化不开的浓墨，愈积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