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在暗河里漂了快半个钟头，四周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火把早就烧得只剩个棍儿，只能借着镇魂玉那点微光勉强看清路。水里的“吱吱”声没断过，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船底蹭来蹭去，膈应得人心里发毛。
“你看前面！”陈雪突然拽我胳膊，声音都变调了。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一看，头皮“嗡”地就麻了。暗河到这儿突然变宽，水面上漂着一片白花花的东西，随着水流一荡一荡的。划近了才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全是人的骨头架子！有的还保持着伸手抓船的姿势，指骨深深嵌在烂木头缝里，一看就知道死前有多绝望。
“这些都是掉进来的人？”陈雪别过脸不敢看，声音发颤，“得有多少人……”
我数了数，光能看见的就不下十几个，还有些碎成了渣，混在老鼠毛里，看着更恶心。这噬魂窟果然不是善地，难怪黄三太爷那老东西吓得魂飞魄散。
正想赶紧划过去，船突然猛地一晃，像是被什么东西往下拽。我低头往水里看，镇魂玉的光刚照下去，就看见水面在打旋，一个黑黢黢的漩涡正在船底下慢慢扩大，把周围的碎骨头都卷了进去。
“不好！是旋涡！”我抄起树枝就往旁边的岩壁撑，可那股吸力邪乎得很，树枝刚插进水里就被卷得打转，根本使不上劲。船身“嘎吱嘎吱”响，不受控制地往漩涡中心飘。
“使劲啊！”陈雪也抓起一根断桨帮忙，可俩人加起来都敌不过那股力道。漩涡转得越来越快，水面上的骨头架子“噼里啪啦”往中心撞，有的撞到船帮上，碎成了渣。
我抬头往前看，漩涡正中心露出个黑乎乎的洞口，比刚才见过的任何洞穴都大，洞口边缘爬满了灰鼠，绿幽幽的眼睛密密麻麻，跟铺了层苔藓似的。它们看见我们的船，全都踮起后腿，发出“吱吱”的尖叫，那声音里透着兴奋，像是等着开饭。
“是噬魂窟！”我心里一沉，那洞口看着就跟猛兽张开的嘴似的，等着把我们吞进去。
就在船要被卷进漩涡的前一刻，我突然看见洞口站着个人，背对着我们，穿着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背影特别眼熟——是爷爷！
“爷爷！”我脱口而出，心里又惊又喜。他不是失踪了吗？怎么会在这儿？
爷爷慢慢转过身，脸上的皱纹深得像刀刻，眼神里全是着急，一个劲地冲我摇头，嘴唇动了动，像是在说“别过来”。可他的声音被漩涡的水声盖着，根本听不清。
“爷爷你怎么在这儿？”我想往前冲，却被陈雪死死拉住。
“林风你醒醒！那不是真的！”陈雪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看清楚！”
我再定睛一看，爷爷的脸突然开始变，皱纹慢慢舒展开，头发也白了，变成了奶奶的样子。她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上插着管子，虚弱地朝我招手：“小风……过来啊……奶奶想你……”
我的心猛地一揪。奶奶去年走的时候，我因为出远门没赶上见最后一面，这一直是我心里的坎。她现在就躺在那儿，眼睛里全是期盼，我哪还顾得上什么旋涡，只想冲过去握住她的手。
“奶奶……”我松开手里的树枝，身子往前探。
“别信！是幻象！”陈雪突然一巴掌扇在我脸上，“啪”的一声，打得我耳朵嗡嗡响。
这一巴掌倒是把我打醒了几分。我转头看陈雪，发现她也不对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旋涡中心，嘴角带着笑，像是看见了什么好事。
“小雪！你看啥呢？”我使劲摇她的胳膊。
陈雪迷迷糊糊地指着洞口：“我爸妈……还有弟弟……他们在那儿等我呢……说要带我回家……”她的手慢慢松开船帮，身子往前倾，眼看就要掉下去。
我这才明白，我俩都中了招！这噬魂窟能勾出人心里最念想的人，让人主动跳进去！刚才看见的爷爷和奶奶，还有陈雪的家人，全是假的！
“别傻了！那是骗你的！”我一把拽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猛地往自己舌尖上咬。“嘶——”钻心的疼直冲天灵盖，眼泪瞬间下来了，脑子却清醒了不少。
“握紧镇魂玉！”我抓过陈雪的手，把她的手指按在玉佩上，自己也死死按住。俩人手心里的汗混在一起，渗进玉缝里。
镇魂玉像是被激活了，“嗡”的一声爆发出刺眼的白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亮，把整个旋涡照得跟白昼似的。那些围着洞口的灰鼠惨叫着往后缩，眼睛里的绿光瞬间灭了，有的直接从洞口掉了下去。
更邪乎的是，那旋转的漩涡突然像被冻住了似的，“咔嚓”一声停住了，水面上的骨头架子也不动了，保持着被卷中的姿势，看着诡异得很。
我再看洞口，爷爷和奶奶的影子像被太阳晒化的冰似的，慢慢淡了，最后变成一缕黑烟散了。陈雪也眨了眨眼，眼神恢复了清明，看见自己差点掉下去，吓得脸都白了。
“刚才……刚才我差点……”她捂着嘴，说不出话。
“没事了。”我喘着粗气，握紧她的手，“是幻象，骗咱们跳下去的。”
镇魂玉的光慢慢暗下来，旋涡彻底停了，水面平静得跟镜子似的，倒映着洞口的影子。这时候我才看清，那所谓的噬魂窟洞口，根本不是自然形成的，居然是个巨大的灰鼠头骨！
那头骨大得吓人，比我们的木船还宽，眼眶是空的，黑洞洞的，刚才看见的“洞口”其实是头骨的嘴。最让人头皮发麻的是它的牙齿，跟石柱似的往外凸着，上面还挂着碎骨头和烂布，估计是以前掉下去的人的遗物。刚才那些“吱吱”声，就是从这头骨深处传出来的，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老鼠在里面啃东西。
“我的天……这是啥玩意儿？”陈雪倒吸一口凉气，“哪来这么大的老鼠头骨？”
我想起黄三太爷说过，黑老太太是灰仙始祖，活了不知多少年。难道这头骨是她的？可就算是成了精的老鼠，也长不了这么大吧？
“别管是啥了，赶紧划出去！”我抄起树枝使劲往岩壁撑，船终于动了，慢慢往漩涡外面漂。刚才那一下消耗了不少力气，胳膊抖得厉害。
刚漂出去没几米，就听见身后传来“咔嚓”一声，像是骨头摩擦的声音。我回头一看，魂差点吓飞了——那巨大的头骨居然动了！上下颌慢慢合上，那些石柱似的牙齿“咚”地撞在一起，差点把漂在嘴边的一根骨头咬碎！
“它……它活了？”陈雪吓得抓住我的胳膊，指甲都快嵌进肉里了。
“快跑！”我使出浑身力气划桨，船跟疯了似的往前冲，差点撞到岩壁上。镇魂玉在手里烫得厉害，像是在警告有危险。
身后的“咔嚓”声越来越响，那巨大的头骨像是在咀嚼什么，发出“嘎吱嘎吱”的动静，听得人后脖子发凉。更吓人的是，水面又开始打转，那个漩涡居然又慢慢转起来了，而且比刚才更大，吸力也更强，把我们的船往回拽。
“怎么甩不掉啊！”我急得满头大汗，树枝都快被我掰断了。
“林风你看！”陈雪突然指着船尾。
我回头一看，只见无数只灰鼠从水里钻出来，顺着船尾往上爬，小的跟猫似的，大的跟狗似的，密密麻麻，转眼就爬满了船帮。它们的眼睛都是红的，嘴里流着口水，直勾勾地盯着我们手里的镇魂玉。
“它们想要玉佩！”我心里一紧，这玉佩是爷爷留下的，肯定藏着什么秘密，不然黑老太太和这些灰仙不会这么上心。
一只跟小牛犊似的大灰鼠“嗷”地叫了一声，带头往我身上扑。我赶紧举起镇魂玉，玉光一闪，那大灰鼠惨叫着被弹了回去，撞在其他老鼠身上，滚成一团。
可后面的老鼠跟疯了似的往上涌，玉光虽然能挡住它们，却挡不住船被漩涡往回拽。眼看着离那巨大的头骨越来越近，都能看见它牙齿上挂着的碎肉了。
“这样下去不行！玉光快撑不住了！”陈雪一边用桃木匕首捅爬上船的小老鼠，一边喊，“得想办法破了这旋涡！”
我盯着那巨大的头骨，突然想起刚才看见的牙齿——那些牙齿虽然粗，却有几根看着像是松动了，上面的裂纹比别的深。
“小雪，帮我争取点时间！”我把镇魂玉塞给她，“举高点，别让它们靠近！”
陈雪愣了一下，赶紧接过玉佩举起来，玉光瞬间亮了不少，暂时逼退了鼠群。我抄起那根快断的树枝，深吸一口气，等船被漩涡拽到离头骨最近的地方，猛地站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把树枝往最松动的那颗牙齿扔过去！
树枝“嗖”地飞出去，不偏不倚正好插进牙齿的裂缝里。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颗石柱似的牙齿居然被撬得松动了，往旁边歪了歪。
就在这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巨大的头骨突然剧烈震动起来，像是牙疼似的，上下颌“咔咔”乱响，那个旋转的旋涡也跟着晃了晃，吸力一下子弱了不少。
“有用！”我心里一喜，又捡起一根粗木头，瞄准另一颗有裂纹的牙齿扔过去。
“咔嚓！”又一颗牙齿松动了。
头骨震动得更厉害了，发出“嗷嗷”的怪叫，跟野兽受伤似的。旋涡彻底乱了，水流东倒西歪，把我们的船往旁边的岩壁推去。
“抓紧了！”我大喊一声，船“咚”地撞在岩壁上，我俩被震得差点飞出去。好在这一撞把船推出了漩涡的范围，水流带着船慢慢往暗河下游漂去。
身后的头骨还在“咔咔”响，漩涡慢慢消失了，那些灰鼠也跟被抽了魂似的，纷纷掉进水里，没再追上来。
我瘫坐在船上，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陈雪也松了口气，手里的镇魂玉光慢慢暗下来，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总算……逃出来了？”陈雪喘着气问。
我看着越来越远的头骨，心里却一点都不踏实。刚才那两下顶多是让它受了点小伤，肯定没彻底解决。这噬魂窟的幻象和旋涡都这么邪乎，后面指不定还有啥更吓人的等着我们。
正想着，船突然又晃了一下，这次不是漩涡，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我低头往水里看，镇魂玉的光照出一个黑影，正慢慢从水底浮上来，看着像是个人……不，是个穿着道袍的人影，手里还拿着个东西，闪着金光。
“那是……”我心里一动，赶紧划过去想看清楚。
可还没等靠近，那黑影突然往水里一沉，不见了。水面上只留下一片涟漪，和刚才看见的金光。
“那是什么东西？”陈雪也看呆了，“看着像个人……”
我盯着黑影消失的地方，心里突突直跳。那道袍的样式，看着跟爷爷留下的一件旧衣服特别像。还有那金光，会不会是……爷爷没说完的秘密？
看来这噬魂窟的麻烦，还远远没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