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缝后那双苍老却锐利的眼睛，以及那急促的低声呼唤，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让林雪本就紧绷的神经几乎断裂。
他能看见！他能看穿杨穆白那即将消散的“平静”力场！他甚至知道有“东西”在追踪他们！
这个人是谁？！是敌是友？
巨大的惊疑和本能的不信任让林雪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将昏迷的杨穆白更紧地护在身后，血瞳死死盯着门缝后的老人，没有立刻回应。
老人似乎看出了她的警惕，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和更深的焦急。他飞快地瞥了一眼街道尽头的黑暗，语速更快更低：“丫头！别愣着了！‘觅食者’的嗅觉比狗还灵！他刚才只是暂时被官家的人惊走，很快就会绕回来！还有‘秩序之眼’的残留扫描也没完全离开这片区域！你们再待在外面，就是等死！”
他口中的“觅食者”显然指的是那个西装男，而“秩序之眼”……是指秩序侧的战舰或扫描系统？他竟然知道这些称谓？！
林雪的心脏狂跳。老人的话戳中了她最深的恐惧。杨穆白的力场正在减弱，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丝令人不安的、被猎食者盯上的冰冷感正在从远处重新凝聚。
没有时间犹豫了！
赌一把！
她一咬牙，用尽最后的力气，拖拽起杨穆白，踉跄着扑向那扇开启的门缝。
老人迅速让开身子，在她们进门的瞬间，立刻将木门关紧、反锁，又飞快地拉上了内层一道厚厚的、似乎经过特殊处理的黑色帘布，彻底隔绝了内外。
门内的光线十分昏暗，只有一盏老旧的煤油灯在柜台上跳动着微弱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灰尘和一种淡淡的、奇异的药草混合气味。
这里确实是一间书店，但书架上堆满的书籍大多残破古旧，封面上的文字扭曲古怪，绝非现代出版物。墙壁上贴着一些手绘的、线条复杂的星图和难以理解的符号 charts。整个空间显得拥挤、神秘，却又奇异地带给人一种与世隔绝的安宁感。
老人松了口气，这才转过身，借着灯光仔细打量这两个不速之客。当他看到杨穆白惨白的脸色和身上那混乱不堪的能量残留时，浑浊的眼中闪过浓浓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嘶……这小子……身体都快成破麻袋了，里面还塞了个快要爆炸的火药库？居然还能活着？”他倒抽一口凉气，随即目光又落在林雪手中那柄苍白的梳子上，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复杂，有敬畏，有怀念，还有一丝深深的悲哀，“还有这个……‘钥匙’的碎片……竟然也变得如此黯淡……”
“您……您到底是谁？”林雪护在杨穆白身前，声音依旧带着警惕，但语气缓和了许多。老人似乎没有恶意，而且显然知道很多内情。
老人叹了口气，指了指自己：“一个侥幸没死透的老废物罢了。以前……别人叫我们‘守夜人’，负责监视那些不该被打开的‘门’，以及清理一些从门缝里溜出来的‘小麻烦’。”他的语气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自嘲。
守夜人？又一个新的称谓！
“那您……”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老人打断了她，神色再次变得严肃，他指向地上气息越来越微弱的杨穆白，“这小子才是大麻烦！他强行容纳了太多混乱源能，又乱吃东西，精神世界都快碎成渣了！要不是他体内有个古怪的东西在强行吊着他的命，外加刚才那种奇特的‘静’之力暂时稳住了崩溃，他早就爆成一地烟花了！”
“那怎么办？您能救他吗？”林雪急切地问道，这是她现在最关心的问题。
老人皱紧了眉头，蹲下身，枯瘦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在杨穆白额头上方虚按了几下，感应着那混乱的能量流，脸色越来越凝重。
“难！太难了！”他连连摇头，“他这状况，就像用胶水粘起来的碎瓷器，稍微一动就可能彻底散架。常规方法根本没用……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能找到‘安魂藤’的汁液或者‘虚空鳗’的脑髓液，这两样东西能稳定精神，修复创伤……但这些玩意儿都只在那几个最危险的‘门’后世界才有踪迹，现实世界早就绝迹了……”老人的话语充满了无力感。
就在林雪的心再次沉下去之时——
一直昏迷的杨穆白，身体突然再次剧烈地抽搐了一下！
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波动，而是他体内那个强行运转的【心灵低语协议】似乎遇到了某个关键节点！
【警告！检测到外部未知稳定能量场（守夜人书店）！】
【检测到潜在辅助材料信息：‘安魂藤’、‘虚空鳗’…数据录入数据库…】
【‘心灵低语协议’计算资源不足！强制升级开始！调用‘镜界源能’模拟进阶架构！】
【构建‘虚拟材料合成’子程序…基于现有能量逆向推演…】
嗡——！
一股比之前更加庞大、却带上了一丝奇异秩序感的能量波动，猛地从杨穆白体内爆发出来！
他身下的地面，那些积年的灰尘无风自动，如同被无形的手拂过，勾勒出一个极其复杂、闪烁着微光的几何图案和数据流！
他的皮肤表面，那些诡异的裂纹状纹路再次浮现，但这一次，纹路中流淌的不再是纯粹的灰白能量，而是夹杂进了一丝丝冰冷的蓝色数据流光！
【系统强制进化中…10%…15%…】
【解锁新状态：镜界秩序架构（初阶）】
【解锁新被动：低效能量物质转化（仅限于推演出的特定稳定物质）】
老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猛地后退一步，脸上写满了震惊：“这…这是？！秩序侧的技术？不对！又混杂了镜界的本源力量？！这小子到底是个什么怪物？！他体内的‘东西’在自行进化？！”
林雪也是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超乎想象的一幕。系统竟然在这种情况下，借助老人的信息和这书店的环境，开始了强制进化？甚至试图推演合成救命的材料？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煤油灯的光芒在能量场的影响下剧烈摇曳，墙壁上那些古怪的符号和星图也仿佛活了过来，微微闪烁，与杨穆白身下形成的能量图案产生了某种极其微弱的共鸣。
书店内一时间变得光怪陆离，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神秘气息。
老人死死盯着那不断变幻的能量图案和数据流，浑浊的眼睛越来越亮，仿佛看到了某种奇迹。
“不可思议……简直不可思议！它竟然在尝试用现有的混乱能量，逆向推演模拟出‘安魂藤’的稳定特性？！虽然效率低得可怜，而且需要耗费海量的能量，但这条路……理论上竟然可行？！”他激动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就在这时，杨穆白的身体再次发生了变化。
一缕极其稀薄的、带着淡淡清香、颜色呈现出一种虚幻的翠绿色的能量雾气，缓缓从他胸口渗透出来，如同拥有生命般，缠绕向他头部的方向。
【虚拟材料‘安魂藤萃取液（仿制）’合成成功！纯度0.7%！开始应用…】
这缕微弱的翠绿雾气触碰到杨穆白的皮肤，便缓缓渗透了进去。
下一秒，杨穆白那一直紧蹙的眉头，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了一些！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变得更加平稳悠长，显然精神上的剧痛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缓解！
有效！竟然真的有效！
林雪惊喜万分！
老人更是激动得难以自持，仿佛看到了某种划时代的发现。
然而，好景不长。
系统的强行进化和推演合成，对能量的消耗是极其恐怖的！
杨穆白体内那近万点的【镜界源能】，如同开闸泄洪般疯狂下跌！就这短短片刻，已经骤降了超过2000点！
并且，这种粗暴的进化和推演，似乎再次触动了更深层次的东西！
【警告！能量急剧消耗！】
【警告！‘镜界秩序架构’与宿主本身‘混乱特质’出现排斥反应！】
【警告！检测到未知高维链接尝试…链接源：镜界深处…疑似‘看守者’愤怒回应…】
杨穆白的身体表面，刚刚缓和些许的裂纹再次变得明显，甚至有一丝丝漆黑的、充满怨毒气息的能量从裂纹中渗出，与那翠绿的雾气和蓝色的数据流疯狂冲突！
他再次痛苦地呻吟起来，身体剧烈颤抖，进化过程变得极不稳定！
“不好！”老人脸色大变，“他能量不够了！而且这种强行融合不同体系的力量，引来了镜界更深处的恶意反噬！必须立刻补充稳定能量，或者强行中断进化！”
补充能量？去哪里找那么庞大又稳定的能量？中断进化？那杨穆白可能就会因为反噬而彻底崩溃！
就在这进退两难的危急关头。
书店最深处，一个被黑布覆盖着的、半人高的物体，突然自己轻轻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覆盖在上面的黑布无声滑落。
露出下面的事物——那竟然是一面边缘镶嵌着古铜色金属、镜面却是一片混沌雾气的……古老镜子！
这面镜子与林雪家那面截然不同，它散发出的不是绝望和怨毒，而是一种中正的、温和的、如同星空般浩瀚平静的气息。
此刻，这面古镜的混沌镜面正微微发光，里面仿佛有星云流转。
一道柔和纯净的、银白色的能量光带，如同受到吸引般，缓缓从镜面中流淌而出，精准地照射在杨穆白的身上。
这股能量温和而庞大，带着一种安抚万物的平静力量，瞬间稳住了杨穆白体内激烈的冲突，并为那疯狂消耗的系统注入了宝贵的续航力量！
【检测到未知高纯度稳定能量注入…属性分析：中性…兼容性极高…】
【能量补充中…‘镜界秩序架构’稳定性提升…排斥反应降低…】
【‘虚拟材料合成’效率微幅提升…】
杨穆白的状态再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稳定下来。
老人和林雪都惊愕地看向那面古镜。
“老伙计……”老人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感慨，“你终于再次回应了吗……”
然而，还没等他们高兴多久。
古镜的镜面中，那流转的星云画面突然一阵扭曲，迅速变幻！
原本平静的星空景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迅速清晰起来的、令人心悸的画面——
画面中，那个穿着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觅食者”，正站在几条街区外的一栋大楼天台上。他手中托着一个不断旋转的、由幽绿能量构成的复杂罗盘状器物。
罗盘的指针，经过几次摇摆后，最终稳稳地……指向了他们所在的这个书店方向！
觅食者低下头，透过金丝眼镜，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残酷的微笑。他的嘴唇开合，仿佛无声地说出了几个字。
透过镜面，林雪和老人清晰地读懂了那唇语：
“找到你们了。”
与此同时，书店窗外，远处的夜空中，一点几乎微不可察的空间波纹荡漾开来，一艘隐形状态的小型秩序侧侦察舰，如同幽灵般悄然浮现，冰冷的扫描波束再次开始细致地扫描这片区域……
古镜的画面戛然而止，恢复混沌。
书店内，刚刚缓和的气氛瞬间再次降至冰点。
老人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
林雪的心也沉入了谷底。
最坏的情况，还是发生了。
他们被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