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半，“娃娃鸡”店门口的队伍仍排到街角。
学生会副主席王云明夹着公文包假装路过，第三次瞥向霓虹闪烁的店铺。
他手机屏幕还亮着校园贴吧界面。
宋颜颜两小时前发的探店帖已顶成热帖，配图里李伟侧身调试娃娃机的照片下，热评第一写着“店主小哥哥好像某个cos圈大神”。
“借过借过！”抱着一堆玩偶的女生们嬉笑着挤出门，差点撞掉王云明的眼镜。
他扶稳镜框时，听见身后两个女生议论：
“听说开业三小时营业额就破八千了？”
“何止，我刚看收银台排队充会员卡的都二十多人...”
店铺玻璃窗内，姚洛正教新生用玩偶墙当背景拍九宫格。
王云明记得上周学生会拉赞助时，这位服装设计系的系花连宣传单都不肯接，现在却主动帮李伟招呼客人。
他攥紧手机想联系吧主删帖，忽听墙角阴影里传来打火机声响。
“王副主席查岗？”李伟从防火巷走出来，烟灰簌簌落在破洞牛仔裤上，“站半小时了，不进来玩两把？”
王云明迅速锁屏手机：“学生会关心创业项目。不过你这规模比起城南电玩城差远了，他们开业首日营业额一万二呢。”他故意把“一万二”咬得很重。
李伟吐烟圈瞄向收银台方向：“从上午到现在九千三，等我抽完这根烟……”
话音未落，王薇举着poS机小跑出来：“伟哥！刚又充了五张五百的会员卡，破万了！”
烟头红光在暮色里猛地亮了下。
李伟把烟蒂摁灭在垃圾桶上：“看来等不到抽烟的工夫了。”
他转身拉卷帘门时补充道，“晚上八点才是高峰期，破万只是起步。”
王云明盯着对方背影，突然发现李伟工装外套袖口沾着金粉。
正是宋颜颜拍照用的星星亮片。
他喉结动了动，那句“吧里帖子影响交通要整顿”终究没出口。
远处娃娃机传来通关音乐，少女们的欢呼像潮水般漫过街道。
王云明站在“娃娃鸡”店门口，手指轻轻划过玻璃上凝结的水雾。
下午四点的阳光把排队学生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注意到队伍里至少有十几个女生正举着手机对店内装修拍照，真正在抓娃娃的却没几个。
“李老板生意不错啊，”王云明踱到收银台前，指尖敲了敲贴着手写价目表的亚克力板，“不过大学生月底钱包空，这些拍照党能撑起多少流水？”
李伟正弯腰从保险箱取零钱，后颈的汗珠滴在点钞机上。
他抬头时手机震动，屏幕弹出一条新订单。
快鱼直播平台主播订购的二十人份游戏币套餐。
“王副主席操心这个不如看看实时数据？”他把屏幕转向王云明，订单金额在跳涨，“今天第三单团体采购了。”
这时突然响起硬币卡住机器的警报声。
李伟抓起遥控器按掉提示音，苦笑着指指角落那台贴满便签条的娃娃机：“今天第五次了，总有客人把游戏币塞进退币口。”
他嘴上抱怨，眼睛却瞟向墙上电子屏——当日客流量统计刚突破800人次。
王云明正要开口，三个女生小跑过来围住李伟。
带头染樱粉色头发的女生晃着手机：“学长我们拍完打卡照了，现在充会员能选限定玩偶吗？”
她身后的同伴小声补充：“我们社团还有十多人晚点来......”
李伟边扫码边用肩膀夹住电话：“王薇姐？对，冰柜里再补三十瓶气泡水，另外把我微信名片推给昨天谈校园代理的同学。”
挂断后他才对粉发女生眨眼：“今晚八点前充值送限量版星黛露。”
王云明看着女生们欢呼雀跃的背影，突然发现收银台便签纸上密密麻麻记着“传媒学院迎新会包场”“话剧社团联谊定金”。
他轻咳一声：“看来李老板早算准学生群体的传播力？”
“都是朋友帮衬。”李伟拧开矿泉水猛灌几口，喉结滚动时目光扫过王云明胸前的学生会副主席证件。
他忽然压低声音：“其实最头疼的是这些——”
手机屏幕亮起，聊天界面满是未读消息，最上方备注“经管院文艺部”的联系人发来一串撒花表情：“学长！我们晚会想订制抓娃娃互动环节！”
空调冷凝水正巧滴在王云明皮鞋上。
李伟顺手扯过印着“娃娃鸡”logo的纸巾递过去，叹气声里混着收银机吐币的哗啦声：“从早到晚接咨询，手机充电宝都轮换三个。”
他擦汗时露出被女生扯变形的衬衫纽扣，破洞处别着枚卡通鸡造型的胸针。
玻璃门又一次被推开，穿玩偶服的外卖员搬进箱奶茶，杯壁贴着“直播团队专供”标签。
李伟签收单上龙飞凤舞的笔画里，王云明隐约瞥见“品牌合作”字样。
外卖员临走时笑着搭话：“老板你们店在短视频平台都成本地热榜了！”
夕阳透过百叶窗把两人的影子投在会员卡展示架上。
李伟摩挲着那张镀金黑卡，突然轻笑：“王副主席知道为什么限量卡定价888吗？”
他不等回答，自问自答地敲敲展示架玻璃：“昨天金融系有人组团办了三张。”
王云明离开时，店门口打卡拍照的女生队伍又延长了半条街。
他回头望去，透过玻璃窗看见李伟正将“暂停服务”的牌子翻转成“欢迎光临”——金色牌面在暮色里亮得像淬了火。
王云明瞥了眼手表，故作关切地对李伟说：“店里这么忙，李老板不去照看下？”
他边说边往后挪了半步，鞋跟已转向门口方向。
李伟一把抓过柜台上的对讲机：“张裴，c区三号机清币。”
说完扭头对王云明挑眉，“杂事有伙计呢。倒是王副主席，你们学生会搞活动是不是总纸上谈兵？”
他故意把“副”字咬得清脆。
王云明耳根泛红，攥紧公文包带子：“你……”
“来来来，正好给你看看实战数据。”
李伟不由分说揽住他肩膀，手机屏直接怼到面前。
接下来五分钟，王云明被迫听了段混合着“单日客流量破千”和“空调费血亏”的凡尔赛吐槽。
对讲机突然爆出杂音：“伟哥！有客人往星黛露机器塞真硬币卡住爪子了！”
李伟眼睛一亮，拽住正要溜走的王云明：“学生会处理纠纷专业啊，帮忙镇个场？”
不等回应就把他推进人群。
王云明手忙脚乱地出示学生会工作证时，李伟正弯腰开锁，低声对闹事客人笑：“兄弟，投币不如投缘，教你个必胜技法？”
十五分钟后，王云明头发凌乱地挤出人群。
他回头望着霓虹灯下沸腾的店铺，突然对秘书发语音：“下周例会提案——优秀毕业生企业社会责任募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