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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带着浓重铁锈和尘埃味道的空气,如同粗糙的砂纸,摩擦着沈聿修灼痛的喉咙。每一次喘息都带着血腥味和肺部撕裂般的痛楚。他手脚并用,在狭窄逼仄的通风管道里拼命向前爬行,腰侧的伤口随着每一次肌肉的收缩和伸展,都传来钻心剜骨般的剧痛,温热的液体不断渗出,黏腻地浸透破碎的衣料,在身后拖出一道断断续续、散发着微弱腥气的暗红轨迹。

身后,实验室里那非人的嘶吼、电流狂暴的爆鸣、以及金属残骸被疯狂撞击发出的巨响,如同来自地狱的交响乐,被厚重的管道壁和曲折的路径层层削弱,变得沉闷而遥远。但这丝毫不能减轻沈聿修心头的恐惧。他知道,那个顶着高压电击也要扑向自己鲜血的“复制体”,那个有着自己面孔的怪物,随时可能挣脱顾骁的束缚,循着这血腥的气味,如同跗骨之蛆般追上来!爬!拼命爬!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包裹着他,吞噬着方向感。他只能依靠触觉,在冰冷、布满尖锐毛刺和凸起铆钉的金属管壁上摸索前行。手臂、膝盖早已被刮擦得伤痕累累,火辣辣地疼,但这些痛楚在腰侧那不断流失生命的巨大创口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他不知道自己爬了多久,时间在极致的恐惧和痛苦中失去了意义。意识在剧痛、失血和缺氧的夹击下开始模糊,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沉重得像灌了铅。好几次,他几乎要彻底脱力瘫软下去,但顾骁最后那声带着绝望的咆哮——“走!!!”——以及那“复制体”空洞漆黑的眼窝死死“钉”在他流血伤口上的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神经上,逼迫他榨出身体里最后一丝潜能。不能停!停下就是死!

就在他的意志即将被黑暗和剧痛彻底吞噬的边缘,前方的管道深处,似乎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变化。不再是纯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一点朦胧的、幽冷的、带着淡淡蓝绿色的微光,如同鬼火般,在前方管道的拐角处若隐若现。

同时,一股更加强烈、更加复杂的味道,顺着管道涌了过来。消毒水的气味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潮湿的、混合着陈旧苔藓、腐败有机物,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带着金属腥气的生命气息?出口?还是另一个地狱的入口?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疑虑。沈聿修精神猛地一振,如同濒死的旅人望见了海市蜃楼中的绿洲。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拖着几乎麻木的下半身,朝着那点幽光的方向挪动。

微光越来越清晰,蓝绿色,很柔和,并不刺眼。管道在这里似乎变得开阔了一些,拐过一个近乎直角的弯。沈聿修挣扎着爬到拐角处,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眼前的景象,让他瞬间屏住了呼吸,连腰间的剧痛都仿佛被冻结!这里不再是狭窄的通风管道,而是一个……巨大的、被遗弃的管道枢纽站?

空间异常宽阔,呈不规则的圆形,穹顶很高,隐没在浓重的黑暗里。支撑的金属骨架锈迹斑斑,如同巨兽的肋骨。管道在这里交汇、分叉,粗壮的金属管如同扭曲的巨蟒,盘踞在四周的墙壁和地面上。

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和深绿色的、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苔藓。正是这些苔藓,提供了这片空间里唯一的光源,将一切都笼罩在一片幽暗、诡异、仿佛水下世界般的蓝绿色调中。空气潮湿冰冷,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苔藓特有的土腥气,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的金属和化学药剂混合的味道。

沈聿修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急切地扫视着这个如同史前洞穴般的空间。这里似乎废弃已久,到处是堆积的杂物、破损的仪器外壳和锈蚀的金属框架。他的视线最终定格在空间的正中央。那里,矗立着一个巨大的、圆柱形的物体。

它被厚重的、积满灰尘的帆布半覆盖着,只露出下半截。露出的部分,是厚重的、深色的特种玻璃,或者类似玻璃的透明材质。玻璃表面同样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荧光苔藓,使得内部的东西在幽光下若隐若现。那是什么?

沈聿修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恐惧、好奇、以及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诡异的悸动,交织在一起,冲击着他摇摇欲坠的理智。培养槽?和下面实验室里破碎的那些很像,但更大,更完整!而且……它似乎还在运作?

沈聿修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半露的巨大玻璃柱。幽暗的蓝绿色光线下,他依稀看到玻璃内部充满了粘稠的、深琥珀色的液体。液体似乎极其浑浊,缓缓地、几乎难以察觉地在流动着。而在那浑浊液体的深处……一个模糊的、人形的轮廓,正静静地悬浮其中!沈聿修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标本?!又一个“容器”?!

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远离这诡异的东西。但腰间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虚弱,让他几乎无法移动。他只能靠在冰冷的管道壁上,剧烈地喘息着,死死盯着那巨大玻璃柱中模糊的人影。就在这时“咚…咚…咚…”

沉重的、带着金属质感的脚步声,极其突兀地从他刚刚爬过来的管道深处响起!声音由远及近,节奏稳定而压迫,如同死神的丧钟,敲打在这片死寂的空间里!

追来了!是那个“复制体”?还是顾骁?亦或是……两者?!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水当头浇下!沈聿修瞳孔骤缩!他必须躲起来!立刻!

求生的本能再次压倒了一切。他强忍着剧痛和眩晕,目光疯狂扫视四周,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巨大的废弃管道、堆积如山的金属废料……最终,他的视线锁定了离那巨大玻璃柱不远的一个角落!那里堆叠着几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货箱,其中一个货箱似乎被撞开了一个缺口,里面黑黢黢的,似乎有足够的空间容身!就是那里!

脚步声越来越近,仿佛就在拐角后面!沈聿修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脚并用地从通风管道口爬出,几乎是滚落到布满灰尘和荧光苔藓的地面上。腰侧的伤口受到剧烈震动,鲜血再次大量涌出,他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昏厥过去。不能晕!晕了就死!

他强行撑起身体,拖着沉重的伤腿,踉踉跄跄地扑向那个货箱的缺口!每一步都留下一个带血的脚印。他狼狈地钻进货箱内部,里面空间狭窄,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灰尘味。他蜷缩在冰冷的金属角落里,用一堆破烂的油布和废弃电缆勉强盖住身体,只留下一条极其细微的缝隙,可以窥视外面的情况。

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屏住呼吸,连心跳声都仿佛要在耳边炸开。沉重的脚步声踏入了这片幽暗的管道枢纽站。一个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沈聿修刚刚爬出的那个通风管道口。是顾骁!

他身上的战术服多处破损,肩膀处的撕裂伤清晰可见,暗红的血渍浸透了布料。他脸上沾着灰尘和汗渍,冰冷的金丝眼镜也歪斜了一些,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鹰隼,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凝重?他右手紧握着那把顶端幽蓝电弧已经熄灭的装置。

左手则握着一把通体哑黑的三棱刺,锋利的棱刃上,沾着粘稠的、暗红色的液体,正一滴一滴地落在布满苔藓的地面上。他警惕地扫视着整个空间,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盘踞的管道、堆积的废料、锈蚀的钢架……最终,也定格在了空间中央,那个被帆布半覆盖的巨大玻璃柱上!

顾骁的瞳孔,在看到那玻璃柱的瞬间,明显收缩了一下!他脸上的肌肉似乎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那是一种混合着惊愕、厌恶以及……某种更深沉复杂情绪的表情。他没有立刻靠近,反而更加警惕地握紧了手中的武器,锐利的目光扫视着玻璃柱周围,似乎在确认是否有埋伏或者陷阱。

沈聿修蜷缩在货箱的阴影里,透过缝隙死死盯着顾骁。顾骁身上的“钥匙”烙印、他对父亲项目的了解、他复杂的立场、他此刻看到这巨大玻璃柱的反应……所有的疑问如同沸腾的岩浆,在他脑中翻涌。顾骁的目光扫过地面。沈聿修留下的带血脚印,在散发着微弱荧光的苔藓地面上,如同一条刺目的路标,一路延伸……指向了沈聿修藏身的货箱方向!

沈聿修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顾骁的视线,顺着那断断续续的血迹,缓缓地、如同冰冷的刀锋般,移向了沈聿修藏身的那个巨大货箱!他的脚步,动了。

一步,一步,踩在布满荧光苔藓的地面上,发出沉闷而清晰的声响,朝着货箱的方向走来。三棱刺的刃尖微微下垂,反射着幽绿的微光,如同毒蛇吐信。沈聿修全身的肌肉绷紧到了极限,连腰间的剧痛都似乎被这极致的恐惧所麻痹。他死死盯着那条越来越窄的缝隙外,顾骁不断放大的、带着冰冷杀意的身影。无处可逃了!

就在顾骁即将走到货箱前,手中的三棱刺已经微微抬起,准备刺入的瞬间“滴…嗒…”一声极其轻微、却在这死寂中被无限放大的水滴声,突然从空间中央那个巨大的玻璃柱方向传来!

顾骁的脚步猛地顿住!如同被无形的绳索勒紧!他瞬间转头,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箭矢,射向那半覆盖着帆布的玻璃柱!沈聿修也下意识地透过缝隙望去。只见那巨大玻璃柱深处,浑浊的琥珀色液体中,那个悬浮着的、模糊的人形轮廓……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不是错觉!

那轮廓的一条手臂,极其缓慢地、在水中划过一道微小的弧线!动作僵硬而诡异,如同沉睡了千年的木偶,被无形的丝线牵动!

紧接着,覆盖在玻璃柱上的厚重帆布,因为内部液体微弱的涌动,或者……里面东西的动作?边缘处,一块原本被灰尘和苔藓覆盖的铭牌,被震动显露了出来一小部分!

幽暗的蓝绿荧光下,铭牌上蚀刻的字迹模糊不清。但最顶端,一个被特意放大、加粗的标记,却清晰地映入沈聿修因惊骇而骤然收缩的瞳孔!那是一个扭曲的、如同古老钥匙般的符号!钥匙!又是钥匙!

而在钥匙符号的下方,铭牌上似乎还有一行小字,隐约可见几个字母和数字:Specimen: p-01Status: ……ctive(后面几个字母被污垢覆盖,但开头明显是“a”)p-01?活性?!沈聿修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就在他心神剧震的瞬间!“呲——!”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高压密封罐泄压般的尖锐气流声,陡然从那巨大玻璃柱的底座附近响起!覆盖在玻璃柱上的厚重帆布,猛地被一股从内部升腾而起的、密集的气泡流掀动!浑浊的琥珀色液体剧烈地翻滚起来!

液体深处,那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在剧烈的扰动中,猛地抬起了头!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紧闭着双眼的脸,在翻滚的气泡和浑浊液体中,瞬间清晰了零点一秒!沈聿修全身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冻结!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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