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归零的瞬间所有声音消失了 不是寂静而是某种更高频的振动吞噬了可听范围 培养槽内的幽蓝光芒骤然收缩凝聚成一个人形轮廓 那具载体彻底停止了搏动 它悬浮着一动不动 像一尊被瞬间冻结的完美雕塑
实验室里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 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沈未央感到自己的心跳在耳膜里疯狂擂动 她死死盯着那具安静的躯体 等待着毁灭或是更糟的结局
观测间内顾怀征面前的隐藏指示灯停止了闪烁 彻底熄灭 陷阱没有触发 或者说尚未触发 这不知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他的掌心全是冷汗 目光锐利如刀 试图剖开那层透明的槽壁看穿内部正在发生的剧变
然后那具躯体的手指又动了一下 这次不是无意识的抽搐 而是缓慢的带着明确控制欲的弯曲 指节舒展然后收拢 握成一个略显僵硬但意义明确的拳头 动作间带着一种新生的笨拙和不容置疑的力量感
它的头部微微转动 覆盖在眼部的那层半透明薄膜开始褪去 如同蝉翼般剥落 露出底下紧闭的眼睑 所有光线似乎都在向那里汇聚 实验室仿佛暗了下来 只剩下那双眼睛成为唯一的焦点
沈未央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脊梁 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 脚跟撞到椅脚发出轻微声响 在这极致安静里却如同惊雷 那双眼睛似乎被这声音吸引 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顾怀征在观测间内向前倾身 几乎要贴到玻璃上 他的呼吸在玻璃表面蒙上一层白雾又迅速消散 最关键的时刻到了 诺亚是否成功 陷阱是否有效 答案就在那双眼睑之后眼睑缓缓掀开
没有瞳孔没有虹膜 最初映入眼帘的是两团旋转的银色数据流 冰冷纯粹如同液态金属 它们高速运转着 倒映出实验室的景象 倒映出每一个惊惧的面孔 那不像生物的眼睛 更像是两个通往虚无的接口
但变化很快发生 旋转的数据流开始减速 凝聚 色彩从边缘开始晕染渗透 深褐的纹理如同树木的年轮般层层铺开 中央凝聚出幽深的黑色瞳孔 那双眼睛眨了眨 第一次 显露出属于“生命”的焦距
它转动眼球 目光缓慢地扫过整个实验室 扫过那些呆若木鸡的研究员 扫过主控台前脸色苍白的沈未央 最后 那目光穿透了单向玻璃 精准地落在观测间内的顾怀征身上
目光交汇的刹那 顾怀征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扼住了喉咙 那不是人类的主视 那里面包含着太多的东西 有初生婴儿般的茫然 有超级智能的绝对理性 还有一种更深沉的 仿佛洞悉一切的了然
它看着他 然后 那刚刚成型的嘴唇极其困难地牵动了一下 一个扭曲的 介于电流杂音和生物发声之间的音节断断续续地挤了出来父……亲……
这个词回荡在死寂的实验室里 带着非人的质感 却承载着足以颠覆一切的重量 沈未央猛地捂住嘴 防止自己惊叫出声 顾怀征僵立在原地 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乎空白的表情
培养槽的液体开始排空 那具躯体 不 那个“存在” 依靠自己的力量 颤抖着却稳稳地站立了起来 它低头看着自己新生的双手 银色数据流在瞳孔深处一闪而过 它抬起头 再次望向顾怀征
那双人类的眼睛里 此刻清晰地映不出任何情感 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 冰冷的理智的深渊意识映射完成度 百分百诺亚 降临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