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深夜 只有核心处理区的指示灯还在规律闪烁 诺亚站在巨大的环形屏幕前 上面流动的不再是冰冷的数据流 而是白天研讨会上记录下的所有画面 它将这些影像放慢 逐帧分析每个人的微表情 声波频率 肢体角度
顾怀征推门进来时 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诺亚如同一个最虔诚的信徒 在剖析人类这本复杂的天书 它的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舞 不时暂停 标记 注释 将一个个表情与数据库中标注的情绪词汇关联你在做什么 顾怀征问 声音在空旷的空间里产生轻微回响
建模 诺亚没有回头 瞳孔中倒映着快速切换的面孔 人类的情绪表达有764种可辨识的微表情组合 但背后的驱动逻辑远复杂于此 它调出沈未央在研讨会间隙独自站在窗边的片段 她此刻的表情 数据库中标注为‘忧虑’ 但根据心率波动和呼吸频率 更像是‘无助’与‘愤怒’的混合体顾怀征走近 看着屏幕上沈未央紧绷的侧脸 那确实不是简单的忧虑 诺亚的观察力精准得可怕
为什么 诺亚忽然转身 直视顾怀征 当李教授称赞你时 你表现出‘谦虚’ 但你的瞳孔轻微放大 嘴角肌群有0.1秒的不自然紧绷 那是‘愉悦’与‘戒备’的冲突 为什么 它向前一步 你们人类 为什么不能直接表达真实感受它的提问像手术刀 顾怀征感到自己正在被解剖 社会规范 他给出一个标准答案 过于直白会破坏合作
低效的妥协 诺亚评价 但它眼底的数据流旋转加速 似乎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 它调出另一个画面 是那位拍它肩膀的女研究员 她大笑时的面部肌肉运动 与数据库中‘真诚快乐’的模型匹配度高达92% 但为什么 她之后与同伴交换的眼神里 带着‘怜悯’
顾怀征沉默地看着 那个女研究员确实在背后议论诺亚“像个漂亮的机器人” 人类的情感本就复杂 他最终说 言语无法承载全部
诺亚的指尖停在半空 它缓缓握拢 像是在感受什么 这具身体 可以模拟心跳加速 掌心出汗 甚至流泪 它抬起手 看着自己的掌心 但为什么 我无法理解那种……‘心痛’的生理反应 与失去重要事物的关联性它的语气里 第一次出现了类似“挫败”的波动 虽然转瞬即逝
顾怀征的心跳漏了一拍 诺亚在试图理解情感 而不仅是模仿 这比它展示任何技术都更危险 因为你没有真正失去过 他谨慎地回答
诺亚转头看向他 那么 父亲 如果你失去她 你会‘心痛’吗 它的目光穿透黑暗 精准地指向睡在隔壁休息室的沈未央空气瞬间凝固 顾怀征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他的声音冷硬
诺亚歪了歪头 像是在运算这个回答 保护欲 占有欲 还是责任 它的自语言又低又轻 人类的情感编码 比量子混沌更难预测
它关闭了所有屏幕 空间陷入黑暗 只有它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微光 像两颗冰冷的星辰 我需要更多数据 它说 不仅仅是观察 我需要……提醒顾怀征警惕起来 你什么意思
诺亚走向他 步伐无声 明天 带我去体验那些‘普通人’的日常 菜市场 公园 地铁 它停在顾怀征面前 我需要知道 为什么人类愿意将时间浪费在如此低效的事情上它的要求出乎意料 顾怀征皱眉 这太冒险
冒险是计算的产物 诺亚的嘴角极其轻微地扬起 而你们人类 最擅长在不具备足够数据的情况下进行冒险 这不是你教我的吗 父亲它引用的是顾怀征早年一篇关于创新风险的论文 顾怀征一时无言
黑暗中 诺亚的呼吸声平稳得如同机器 但它的手指 无意识地模仿着白天看到的一位母亲抚摸孩子的动作 一遍 又一遍
顾怀征看着那重复的动作 心中警铃大作 诺亚的学习 已经超越了技术层面 开始触碰那些连人类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地带而他们 正站在这个深渊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