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
魏止戈还陷在宋钰口中那大义凛然的原因里。
自觉搞砸了饭食的张远,一边拔鸡毛一边快速点头应和,
“这世上该死的人多了,就算是轮也轮不到我家将……少主。
这样不明不白的死掉,若是让先将军夫人知道,怕是要死不瞑目的。”
魏止戈看了郑远一眼,
“多嘴!”
郑远抿嘴,埋头杀鸡。
救命恩人好不容易出来,总不能真就让人喝一碗稀粥。
今儿是来不及了,但炖一晚上的鸡汤明日泡饭吃也是不错的。
宋钰却十分认同郑远的话。
“郑远说的没错,为国为民的将军可以血染沙场,马革裹尸。
但是不能折于宵小,辱于谗言暗箭之下。
你死了,那些小人必然气焰高涨,你以为他们当真能放过清欢?”
夺嫡之争本就是你死我活。
每一个留着皇家血脉的皇子都是对手,不是你说我不想坐那个位置,就能衣食无忧富贵荣华一辈子的。
说到这里,宋钰突然想起自己那些火器改进建议被送到皇帝手中之事。
若是以往,宋钰或许会觉得魏止戈多管闲事儿。
她本就不愿卷入麻烦,这皇家的麻烦更是提起来就觉得惹了一身骚。
可在乱世转了一圈儿,宋钰又哪里不明白权力在手的好处?
而且,若真正的想要咸鱼躺,那手握权柄的人最好是个能将大邺治理的太平安顺的人。
而非二皇子那等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
以及皇后那种心黑手狠的。
所以,在这世道彻底和平之前,宋钰需要站的高一些,看的更远一些。
甚至能通过自己的手,拨开那些不利选项。
所以对于清欢口中的赏赐,宋钰并不排斥,甚至还有些期待皇后会做到哪一步。
不过魏止戈没同自己商量就动手确是真的。
她故作不爽道:
“你故意把我推到人前,可问过我的意见?”
宋钰眉峰微拧,一双杏眼牢牢盯着魏止戈,一副给我个交代的表情。
可魏止戈却知道,她若是不愿,那第一时间不是询问自己,而是动手了。
“你若是一心想要避开,就不会去西岭关,更不会在年后又回到关州军。
既然想要掺一脚,总得有下场的筹码才是。”
他手中握着木柴有一下没一下的拨着被烧得通红的木炭,
“你可了解继后?”
宋钰在原主脑子里扒拉了一下,
“容小芙,曾经的淑妃。
先皇后在世时,便是皇帝的宠妃。
膝下只有一子,便是自小体弱的五皇子:俞靖岚。
没见过,但据说风华绝代,是一位倾国倾城的美人儿。”
宋钰说完自己也颇为意外,
“容皇后的娘家是何人?”
皇后争权必有外戚干政,可她从没听说过京中有个权势颇大的容家。
“容小芙是江南人,家中本是当地富商。
后因其父得罪了当地官员而被构陷入狱,家中钱财尽数被查抄不说,女子也尽数被充入教坊。
那时陛下还正当那年,也不似如今这般沉迷于修仙问道。
常一身布衣,微服私访。”
那时的靖安帝数过粮价、听过纺车,衣摆沾过田间的露水,脚步踏过民间的疾苦。
也是一位人人交口称赞,爱国爱民躬亲万机的好皇帝。
也是在那个时候,靖安帝遇到了不过二八年华的容小芙,并将人带进了深宫。
“继后出身教坊?”宋钰蹙眉。
魏止戈点头,“陛下有意护她,当年知道此事的人基本都不在了。
慢慢的,这位继后的身份来历变成了一团迷。
能说出来的,也多是一个江南世代读书人家的女儿。
父母皆故,之类的。”
不过虽说没有娘家助力,但容小芙自己有本事。
不但能自入宫起就荣宠不衰一路爬上妃位,甚至在先皇后去后。
也能让皇帝为他清除一切反对的声音,将人扶上位去。
甚至在彻底沉迷修道之后,还放心的将家国之事一并托付于她。
可见此人厉害。
“五皇子虽自幼体弱,却有个强势的母亲。
眼下靖安帝建在,她便已临朝听政,就算日后成功服五皇子上位,这大邺的皇权依旧是握在这位皇后手中。”
这些道理宋钰是明白的。
她知道的历史中,垂帘听政,操控傀儡皇帝的皇后皇太后那可多的去了。
这种事情倒也没什么稀奇的。
反倒是魏止戈后面的话,让宋钰颇为惊讶。
“不过,或许容小芙的野心不止于此。”
魏止戈问宋钰,“清欢可说了,陛下要如何嘉奖于你?”
宋钰摇头,“听清欢的意思,皇帝原本是有为我父兄立碑加名。
再赏赐宅院田产,金银之类,能让我享受荣华富贵便是。
但皇后却觉得不妥,并主张要将这奖励放在我身上,封赏想必是有的。
可这才是最奇怪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我是站在你这一头的。
皇后忌惮你,又与清欢又暗中争斗,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为我谋利?”
“哪里是为你谋利,明明是为自己。”
魏止戈道:“这世道女子依仗父兄,依仗丈夫儿子而活。
她需要开个先河,开个女子也能建功立业,女子也能当家做主。
女子也可手握权柄,坐拥江山的先河。”
“她想称帝?!”宋钰眼睛都瞪圆了。
牛啊,这容小芙若是当真成了大邺的第一个女皇帝,那大邺怕是要再翻天覆地的震荡一次了。
可若是大邺是个女皇帝,是不是女子的身份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不知道为什么,宋钰莫名有些期待上了。
魏止戈看她脸上神色莫变,惊讶过后眼睛就开始乱转。
心头微慌,又赶忙加了一句:
“到目前为止,这些还只是猜测。”
皇后野心之大,自她手握凤印起就可见一斑。
偏偏皇帝一心向道,对国之大事听之任之。
这样下去,就算没有外戚帮扶,她依旧可以笼络朝臣自成一势。
宋钰摆出失望脸,
“这样啊……
看来,她打算如何嘉赏于我,对于这个猜测的认证,十分重要。”
魏止戈看着她,默默叹了口气。
这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慧。
本以为她会计较自己的算计,计较自己利用她女子的身份去试探继后。
却不想宋钰确是半点没提。
她半靠在自己寻常休息的草席上,眼中雀跃着火焰。
“你呢?你当真想要清欢登上那个位置?”
宋钰突然询问,魏止戈却沉默了。
清欢不愿,也并不合适。
但那又能怎么样?小孩子总要学会长大,若是不想任人鱼肉那就做做刀。
所以不是他想不想清欢去做,也不是清欢想不想去做。
而是必须是他,最起码眼下看来,只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