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帅背对着郭城宇,只当身后那个“花孔雀”不存在。
“叮铃铃——” 风铃再次响起。
姜小帅猛地回头,不是郭城宇又出幺蛾子,而是一位头发花白、穿着洗得发白汗衫的老大爷,佝偻着腰,手里还拎着个旧塑料袋。
“小姜大夫……在忙啊?” 大爷声音有些沙哑,眼神带着点局促,看到诊室里还有郭城宇这么个穿着花哨的“怪人”,更显得手足无措。
姜小帅看到大爷,脸上的冰霜瞬间融化,换上温和关切的笑容,那变脸速度让一旁的郭城宇都挑了挑眉。
“李大爷!快进来快进来!” 姜小帅立刻迎上去,自然地搀扶住老人的胳膊,“不忙不忙,您哪里不舒服?是血压又高了?”
“哎,是有点晕……” 李大爷被姜小帅扶着坐下,这才松了口气,从旧塑料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盒,“药快吃完了,还得麻烦你给量量……”
“没问题!您先坐稳。” 姜小帅麻利地拿出血压计,动作轻柔地帮大爷卷起袖子,绑上袖带。
他微微俯身,专注地看着血压计的水银柱,眼神认真而平和,刚才面对郭城宇时的炸毛和烦躁消失得无影无踪。
郭城宇被彻底晾在了一边。他斜倚在诊台旁,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看着姜小帅温声细语地询问大爷的饮食和睡眠,手指熟练地操作着听诊器,那专注的侧脸线条在窗外透进来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
他眼神里的玩世不恭渐渐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探究。
量完血压,姜小帅一边记录,一边耐心地叮嘱:
“大爷,高压还是有点偏高,上次开的药按时吃了吗?天热,您可得注意,少盐少油,多喝水,早晚凉快的时候再遛弯儿……”
“吃了吃了,就是……”
李大爷有些不好意思地搓搓手,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屏幕碎裂、边缘发黄的老式按键手机,
“这个……这个又不好使了,按啥都没反应……小姜大夫,你看……”
姜小帅接过来看了看,是电池接触不良的老问题。
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工具包,熟练地拆开后盖,用镊子轻轻拨弄了几下里面的金属触点,又吹了吹灰尘,再装上电池,开机——屏幕亮了!
“好了!大爷您试试!”
姜小帅笑着把手机递回去,动作流畅自然,仿佛给老人修手机和他给人看病一样,都是天经地义的分内事。
李大爷感激地试了试按键,连连道谢:“哎哟!好了好了!太谢谢你了小姜大夫!每次都麻烦你……”
“这有啥麻烦的,顺手的事儿!您身体好比什么都强。” 姜小帅摆摆手,又细心地给大爷包好降压药,“药拿好,记得按时吃啊!”
送走了千恩万谢的李大爷,诊所里恢复了安静。
姜小帅舒了口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子,习惯性地转身想去整理一下刚才用过的血压计和工具。
然后,他动作顿住了。
诊台旁——空空如也。
那个“花孔雀”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没有油腔滑调的告别,更没有死缠烂打要微信的后续。他就那样,在姜小帅全神贯注照顾老人的时候,毫无征兆地离开了。
诊室里只剩下姜小帅一个人,以及诊台上那个果篮。
姜小帅看着那空荡荡的位置,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耳边似乎还残留着郭城宇那句腻死人的“姜医生,你生气的样子……真可爱”,可人却不见了。
他走到门口,探头朝外看了看。街道上人来人往,阳光刺眼,哪里还有那骚包花孔雀的影子?
“……” 姜小帅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他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心情有点复杂。
那瘟神终于走了……
吴所畏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被手机震动吵醒。
他揉着惺忪睡眼,看到屏幕上两个母亲的未接来电,心里一紧,赶紧回拨过去:“喂,妈,怎么了?”
“大畏啊,”吴妈的声音带着点喜气,“你表姑来了,昨天住咱家了,说有阵子没见你,可想你了,念叨着想看看你,你看今天有空回来一趟不?”
“哦,好,我待会儿就回去。”吴所畏下意识应道。
挂了电话,他才猛地想起自己的“惨状”——手腕缠着厚厚的纱布,额头还有个显眼的肿包。
这副模样回去,母亲肯定得担心死!可话已出口,再反悔更不合适。
他只好硬着头皮出来,让姜小帅帮忙把伤口处理得更“低调”些,这才忐忑不安地回到老宅。
一进门,热情的表姑就迎了上来,拉着他的手嘘寒问暖。吴妈眼尖,一眼就看到了他额头的伤和手上的纱布,心疼地惊呼:
“哎呀!大穹啊!你这头……这手……怎么弄的呀?!”
“妈,没事没事!”吴所畏赶紧挤出笑容,故作轻松地摆手,“不小心摔了一跤,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一点都不疼!”
“你这孩子!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毛毛躁躁的!”吴妈嗔怪着,眼神里满是担忧,拉着他的手仔细查看。
“真没事儿,妈,你看我这不是活蹦乱跳的嘛。”吴所畏强笑着安慰母亲。
表姑拉着吴所畏家长里短地聊了一会儿,话题终究还是绕不开终身大事。
“大穹啊,”表姑拍着大腿,嗓门洪亮,“听你妈说,你跟那个谈了七年的女朋友掰了?嗨,分了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表姑给你介绍个好的!我老姐们儿家那姑娘,那叫一个水灵!公务员,铁饭碗!就住我家附近!择日不如撞日,我看就今天下午,我把人约出来,你俩见见!”
表姑语速飞快,根本不给吴所畏插嘴的机会。
紧接着,表姑就掏出手机,当着吴所畏的面,热情洋溢地打起了电话:
“喂!秀芬儿啊!……对!……说好了啊,让你家笑笑下午三点,就约在中心广场……哎呀放心吧!
坑谁我能坑你吗?我这大侄儿,要模样有模样,要人品有人品!……好嘞好嘞,就这么定了!”
“表姑!我……我也没答应去啊!”吴所畏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试图拒绝。
“你这不也没拒绝嘛!”表姑理直气壮,“表姑就当你是默认了!年轻人,别害羞!”
“关键是……您也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啊!”吴所畏哭笑不得。
表姑立刻换上委屈巴巴的表情,眼神瞟着吴所畏:
“哎呀,大侄儿,你要实在不想去……那……那就算了吧!大不了表姑就做个言而无信的人呗,被你秀芬阿姨埋怨几句……没事的,表姑脸皮厚,扛得住……”那表情,活脱脱像被全世界抛弃了。
吴所畏看着她这“精湛”的表演,彻底败下阵来,无奈地举手投降:
“行行行!我去!我去还不行吗!表姑您可别演了!”他想着,去就去吧,走个过场,回来就说没眼缘不合适就行了。
从老宅出来,吴所畏回到诊所,换了件姜小帅的干净衬衫,稍微打理了一下自己。看着镜子里略显憔悴但还算精神的面孔,他深吸一口气。
姜小帅靠在门边,看着他的动作,语气带着点鼓励:
“这样也好,大畏,如果你真决定放下池骋了,这或许是个新开始。你以前因为他弯了,这辈子……未尝不能试着重新做回直男?找回属于你自己的路。”
这句话似乎点醒了吴所畏,他眼神亮了亮,用力点头:
“师父,你说得对!地球离了谁都照样转!我又不是离了他池骋就活不了!何况他现在……根本不是我认识的那个池骋!”
吴所畏拿着上次跟姜小帅借的、所剩不多的积蓄,准时来到了和女孩约好的西餐厅。毕竟是相亲,该有的体面还是要维持的。
他推门进去,目光扫视,很快在靠窗的位置看到了表姑介绍的女孩。
她果然如描述中那样,笑容明媚,一头柔顺的长发戴着个俏皮的红白波点发箍,一身明黄色的连衣裙衬得皮肤白皙,大眼睛忽闪忽闪,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充满活力。
女孩也看到了他,微笑着朝他招手。吴所畏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那点莫名的局促,走了过去坐下。
“吴其穹,对吧?”女孩落落大方地开口,声音清脆。
“哦,对,”吴所畏微微点头,补充道,“不过我现在改名叫吴所畏了。”
“吴所畏?”女孩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声爽朗,“哈哈哈,你这名字……挺有意思的!无所畏惧吗?我叫唐笑笑,很高兴认识你!”她大方地伸出手。
吴所畏也礼貌地伸手与她轻轻一握:“你好,唐小姐。”
“你这头和手……怎么弄的呀?”唐笑笑好奇地打量着吴所畏额头的青紫和手腕的纱布。
“哦,不小心摔的。”吴所畏含糊地带过,不想多谈。
“哦……”唐笑笑点点头,也没深究。
这时,服务员拿着菜单走了过来:“二位,现在可以点餐了吗?”
“可以,唐小姐先看看?”吴所畏示意服务员把菜单递给唐笑笑。
唐笑笑很利索地点了一份香煎三文鱼和一份凯撒沙拉。
轮到吴所畏时,他看着菜单上动辄三位数的价格,心头肉痛了一下,面上强装镇定地点了一份最便宜的肉酱意面。
两人刚吃了几口,气氛还算融洽。突然,不远处的包厢门打开,一个高大冷峻的身影走了出来——正是池骋,而他手臂上缠绕的小醋包,此刻却显得异常躁动不安!
小醋包的小脑袋不停地朝着吴所畏的方向探伸,身体扭动着,似乎在奋力挣脱池骋的掌控!
就在池骋一个不留神的瞬间,小醋包“嗖”地一下从他手臂上滑落,像一道灵活的白色闪电,径直朝着吴所畏的脚边窜去!
“啊——!蛇!有蛇啊!!!” 唐笑笑吓得花容失色,尖叫一声,手中的水杯下意识地就朝吴所畏的方向泼了过去!
冰凉的水瞬间浇了吴所畏半身!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个冰凉滑腻的东西已经顺着他的裤腿飞快地爬上了他的手臂!
“小醋包?!”吴所畏惊讶地看着缠绕在自己小臂上、显得异常亲昵的蛇,随即猛地意识到——池骋在这里!
他下意识地抬头,目光直直撞上了那道冰冷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