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先上楼。”
王云没有直接回答妹妹的问题,而是招呼着大家先上去。
一行人进了屋,彼此打过招呼后,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王秀红坐在柔软的沙发上,目光不由自主地打量着大姐家的客厅。
窗明几净,地板光亮,墙上挂着温馨的装饰画,茶几上摆着新鲜的水果和精致的茶具。
再想想自己家里那斑驳的墙壁、陈旧的家具……
她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明明自己比大姐还小几岁,可看着大姐气色红润,穿着得体。
而自己却早早添了白发,眼角爬满了细纹。
这对比之下,自己反倒更像姐姐了。
她的目光又转向旁边的陈姗姗和陈军。
两个孩子如今哪还有半点从前的模样?
记忆中那蜡黄的小脸、瘦弱的身板早已不见踪影。
姗姗出落得亭亭玉立,脸色红润健康;
小军也长成了精神的小伙子,身板结实了不少。
姐弟俩穿着干净整洁的衣服,眼神明亮,举止大方,一看就是在安稳富足的环境里长大的孩子。
明明几年前,两家情况还差不多的,是什么时候开始,差距这么大的?
关于孙娜娜被拐的案子,大家心里都清楚是怎么回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是娜娜也在场,实在没必要再详细讨论。
这不就跟当面揭孩子的伤疤一样吗?
王秀红这会儿情绪也稍微平复了些,两家大人便聊起了家常。
四个年轻一辈:陈姗姗、陈军、孙娜娜和孙晓辉,识趣地去了露台那边玩。
客厅里只剩下陈真海、王云和王秀红三人。
“秀红,”
王云打破了短暂的沉默,
“刚才孩子们都在,有些话,我也不好多说。再说了,这几年我跟你说的还少吗?你哪回真听进去了?”
怒其不争啊!!
王秀红懊恼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她不是不听大姐的话,只是心里总有个疙瘩。
那毕竟是丈夫的亲大哥大嫂啊!
老一辈人不是常说“吃亏是福”吗?
她总想着,那家人顶多就是爱占点小便宜,眼皮子浅些,谁能想到他们心肠这么黑,能做出拐卖亲侄女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王云一看妹妹这副唯唯诺诺、执迷不悟的样子,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说话也顾不上客气了:
“秀红,你摸着良心想想,这两年,我和姗姗是不是私下里没少塞钱给娜娜?
为的啥?不就是想让她在学校能吃好点,别亏着身子!
可娜娜在学校里,是不是三天两头被那个孙香香欺负?
你闺女跟你诉过苦没有?你们当爹妈的,又是怎么处理的?!”
“大姐,我、我跟传民去找过他们的啊!”
王秀红急忙辩解,声音却越说越小,
“大嫂……大嫂她当时拍着胸脯保证过的,说以后绝对不会了……”
要不是眼前这人是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妹妹,从小就是个老实巴交、心肠软得跟面团似的性子,王云真想甩手不管了。
王云拉着王秀红的手,语气推心置腹:
“秀红啊,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谁家锅底没点灰?我家那点事儿你也清楚,就你大姐夫,”
她说着,朝陈真海那边努了努嘴,
“以前不也是个脑袋被门夹过的糊涂蛋嘛…”
陈真海正埋头剥柚子,闻言抬起头,一脸无辜:
“哎哎,阿云,你这劝归劝,咋还带翻旧账,扯到我身上来了?”
他手里刚剥好的柚子瓣儿都差点掉了。
王云眼刀子立刻甩过去:
“我说错了咋地?你自个儿以前啥德行,心里没点数啊?”
陈真海被媳妇儿一瞪,瞬间蔫儿了,
“……”
缩了缩脖子,一个字儿不敢再多说,老老实实低下头,继续跟手里的柚子皮较劲去了。
王云不再搭理丈夫,扭回头,看着妹妹,眼神和语气比刚才好些:
“秀红,姐懂你,真的。
以前我也跟你一样,总想着‘家和万事兴’,啥事儿都憋在心里,觉得忍一忍,让一让,风平浪静就过去了。”
她叹了口气,声音沉了些,
“可这两年,我算是琢磨出味儿来了:这‘窝囊气吃多了,骨头就软了’!
真不是吓唬你!咱们当爹妈的,自己骨头软了,孩子就得跟着受罪!”
她目光坚定地看着妹妹:
“不为别的,就为了孩子,为了咱自己,这口气,咱得争回来!这腰杆子,得挺直了!”
王秀红听着大姐掏心窝子的话,心里也是动容。
顺着大姐的目光,望向露台那边。
阳光洒在露台上,四个年轻的身影凑在一起,不知在说什么有趣的事。
孙娜娜脸上是久违的、放松的笑容,孙晓辉也难得地咧着嘴,笑得开怀。
看着孩子们此刻无忧的样子,王秀红心里像是被扎了根刺一样难受。
王云瞥见妹妹攥紧的拳头松了又紧,知道那些话她听进去后,也就不再多说了。
人到中年,该说的都说尽了,再絮叨反倒惹人嫌。
她这也是最后一次说了,以后妹妹如果还是拎不清,她也不想管了。
...
天将黑透时,孙传民乘坐的那班长途汽车终于抵达了临城汽车站。
大家分两伙。
陈真海带着儿子陈军开车去车站接孙传民。
其他人则由陈姗姗开车,直接去附近找家合适的饭馆点菜吃饭。
当王秀红跟着陈姗姗走到那辆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车旁时,她实在没忍住,再次开口问道:
“姗姗,这车……这车也是买的?”
下午看到大姐家的房子,已经让她消化了好一阵,现在这辆气派的车子,更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陈姗姗只是笑了笑,避开了这个话题,熟练地拉开车门,温和地提醒道:
“二姨,上车吧,系好安全带,前面新开一家淮扬饭店,咱们去尝尝。”
“是啊,晓辉、娜娜上车。”
王云也招呼孩子们上车。
王秀红没再言语,只是心头的震惊怎么也压不住...
孙传民当时一身木头屑,只回去换了外套外裤,扒拉了两下头,就往临城赶。
这会坐上车,又来了干净整洁的饭店。
自己这一身行头...他没太好意思往里进。
“那个、姐夫,我、我不饿,就不去了。”
“那有啥?咱们劳动人民,赚干净的钱,吃干净饭,有啥不好意思的?走、、”
陈真海说着,上前一步,揽着孙传民的肩膀往饭店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