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子我都好多年没住了，平时都空着。”
小姑娘带着陆晚舟进了家里，因为她没钥匙，陆晚舟是翻窗进来的。
屋内倒是没多少灰尘，就是里面的东西也显得陈旧。
“你可以睡这里。”她指着一个屋内的床说道。
“屋子的原主人呢？”陆晚舟左右看看，身上的伤口疼得不行，索性坐了下来。
“不知道，这么多年也没见来，可能在大灾变前就死了吧，也可能被大鬼吃掉了。”小姑娘笑嘻嘻说道。
“大王统一北方后，见着我们一堆小鬼没地方住，又有这么多空房子，就直接吩咐手下的大鬼，让我们都能住上屋子，用来躲避天雷。”
陆晚舟看她瘪撇嘴的表情，疑惑问道：“这样不好吗？”
“也不是。”
小姑娘飞到半空中，又咻的飞到吊灯上，摇晃着吊灯。
她身上湿漉漉的，倒是不用担心裙底走光。
“就是以前都是在外面流浪的，和孤魂野鬼抢香火啊，或者躲在树底下，桥洞底下的，也睡习惯桥洞了，突然住这么大的房子还不太习惯。”
她笑嘻嘻地飞到柜子上的布娃娃上，布娃娃也就灵巧的动了起来，而且绒毛还开始往外面渗水。
“而且以前我们都是一大帮鬼挤在一个角落，大家都是冰冰凉凉的，老舒服了，现在这儿就我冷冷清清的。”
陆晚舟嘴角微微抽搐。
“我得了这个大房子后，还是天天睡墙角，城主见着还骂了好几次，说什么活着都没享福，死了能享福就享福。
“不过我们都是破烂命，大家也都喜欢睡墙角，一睁眼就能看到大家，像是都没分开一样。
“那段时间城主见到就骂见到就骂，我们还是我行我素到的，就是这么硬气！”
布娃娃在柜子上叉着腰，得意洋洋地说道。
陆晚舟觉得有趣，笑了起来。
“城主还因为这事儿被断事官罚过几次，我们过意不去，就去找了断事官，后来断事官也懒得罚了。不过城主还是小心眼儿的嘞，每次看到我们都气呼呼的。”
“断事官？”陆晚舟疑惑问道。
“就是大王派来巡查各个城市的检察官，如果哪里的城主欺压小鬼，或者吃小鬼，断事官就会处置那个城主。”
布娃娃小声道：“听说啊，我是听说的，前几年有个城主太虚弱，就吃了些小鬼，这事儿被断事官知道了，那个城主被抓去给了大王，就再也没回来。听说是被其他虚弱的城主吃掉了。”
陆晚舟静静听着，他走在窗边，看着城市上空笼罩的阴气，问道：
“这个阴气屏障是城主布置的？”
“昂！说是为了让我们活下来，城主就自己耗费力量布置的结界，北方这边的城市都这样。”
小姑娘从布娃娃里钻出来，看着看着，神情忽然失落，小声道：
“像我们这样的小鬼，在完全没有阴气补充的外界，也撑不了几年。”
她转身，张牙舞爪对陆晚舟嗷嗷叫着：
“说不定还会遇到坏的大鬼把你吃掉嘞！很凶很凶那种哦！”
陆晚舟没有搭理她。
小姑娘眼睛一红，嘴角就流出哈喇子，猛地扑上来：
“你身上好香！男人！活人！我就吃一口！一口就好了！”
陆晚舟伸出手指，轻轻一弹，正好弹在小姑娘脑门上。
她倒飞出去，落在地上，摔了个屁股墩儿。
“呜……”这娃捂着脑门，眼泪花花在眼眶里打转。
“不哭不哭，被人欺负了才不会哭呢……”她小声念叨着，不断自我暗示。
陆晚舟捂着胸口咳嗽一声，又慢慢坐回椅子上，没好气道：
“鬼是不会流泪的，你可以放声哭出来，我不会笑你的。”
小姑娘的小声逼逼立马就停了下来，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陆晚舟看着看着，像是看个不懂事的孩子，他伸手招了招。
“哼！”
小姑娘脸颊嘟得鼓鼓的，扭头看向一旁，不过去。
陆晚舟又虚弱地咳嗽几声。
小姑娘眼角看向他，还是保持着双手撑地坐着的姿势，只是虚幻的身子悄悄飘了过去。
“只有这一次哈。”她小声道。
陆晚舟满意地搓了搓这丫头夹杂着沙砾和水汽的头发。
“你怎么死的？”他好奇问道。
“失足落到水里，淹死的。”她闷闷道。
“怎么没去阴间？”陆晚舟问道。
“不知道啊，我头七溜达溜达着，然后不知怎么回事，就没去成，后来全世界都死光了，我就到处游荡，一直到来了北方。”小姑娘回道。
陆晚舟心里了然，有的送葬流程没有走对，也会导致逝者没法儿准确到达阴间。
可能是流程不对让阴差没法儿过来，再或者走错了都有可能。
而且听说现在地府人手奇缺，都忙得很，这种情况也是有发生的。
陆晚舟看着这个小姑娘，也才十三四岁的样子，眼眸里带着温和，轻声道：
“这些年过得辛苦吧？”
“还好啦。
“灭世前就是东躲西藏的。”
小姑娘化作一道黑烟，又飞到吊顶上挂着，
“大王统一北方后，我们也不用躲着了。”
她的声音小了下去，小声道：
“就是刚灭世那几年，到处都乱糟糟的，我朋友为了救我，被大鬼一点点吃掉了。”
陆晚舟愣了愣。
小姑娘脸上再次挂着笑，
“不过都过去了啦，虽然死了好多好多朋友，不过都过去啦，日子会变好的。”
陆晚舟没有说话。
“会变好的……吧。”
小姑娘的声音又小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