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口的木闸被赵刚猛地拉开,清凌凌的活水“哗啦啦”涌进新开的支渠,带着初春的凉意漫过青石板,在田埂边激起细碎的水花。杨浩宇踩着泥泞跑过去,弯腰用铁锹调整着水流方向,让水均匀地漫向刚冒芽的稻田——那些嫩黄的芽尖刚顶破种皮没多久,被水一浸,像是被唤醒了似的,轻轻晃了晃,颜色更鲜亮了些。
“慢着点!别冲坏了田埂!”苏婉清举着锄头跟过来,在水流边缘培土,防止泥水漫到田外。她的布鞋早就湿透了,裤脚沾满泥浆,却顾不上擦,眼睛紧紧盯着水流漫过稻苗的高度,“差不多到苗根就行,别没过芽尖,会闷坏的。”
“知道啦!”赵刚在渠口应着,手里还攥着那根用来撬木闸的粗木棍,棍头沾着青苔,“这水可真凉,比井里的还提神!”他说着甩了甩手上的水,溅起的水珠落在旁边小豆子的脸上,逗得孩子们一阵笑闹。
小豆子正蹲在田埂边,手里捏着片刚摘的柳叶,小心翼翼地逗水里的小鱼——渠水里藏着些寸把长的小鱼,是从上游水库顺着水流下来的,围着稻苗游来游去,像在跟新苗打招呼。“婉清姐,鱼会吃稻苗吗?”他仰起脸问,鼻尖沾着点泥。
苏婉清放下锄头,蹲到他身边,指着小鱼的嘴:“你看它们的嘴多小,只能吃水里的小虫,吃不了稻苗的。它们还是咱的小帮手呢,能帮咱吃掉水里的害虫。”她伸手轻轻碰了碰水面,小鱼“嗖”地散开,又在不远处聚起来,引得孩子们一阵欢呼。
杨浩宇把最后一段田埂培好,直起身时看见苏婉清正教孩子们辨认稻苗和稗草,阳光透过她的发隙落在脸上,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他忽然想起今早赵刚说的话:“婉清姐对这些娃比对稻苗还上心。”当时他没接话,此刻倒觉得,这田里的新苗和身边的人,都是盼头。
“浩宇哥!”赵刚在渠边喊他,“你看这水流量咋样?要不要再调小点?”
“不用,”杨浩宇走过去,用树枝在水面划了道线,“保持这个速度,刚好能让每个角落都浸到水,又不会冲翻土块。”他看向远处的果园,“对了,张大爷家的桃树该开花了吧?等忙完这阵,摘些桃花来,给孩子们做桃花饼吃。”
“好啊!”苏婉清立刻接话,眼里亮起来,“去年做的桃花饼,小豆子念叨了好久呢。”
小豆子听见“桃花饼”,立刻从水里收回目光,用力点头:“婉清姐做的桃花饼最好吃!比镇上点心铺的还香!”
水流渐渐平稳,稻苗在水里轻轻摇晃,像一群刚学步的娃娃。苏婉清蹲下身,掬起一捧水,洒在稻苗上,水珠顺着芽尖滚落,在阳光下闪着碎金似的光。“你看,它们在喝水呢。”她轻声说,像是在跟稻苗说话,又像是在跟身边的杨浩宇说。
杨浩宇看着她沾着水珠的指尖,忽然觉得这初春的早晨,比他想象中暖得多。渠水哗哗地流,孩子们的笑声飘得很远,新苗在水里舒展着身子,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就像苏婉清常说的,只要肯下力气,土地从不亏待用心的人。
远处传来几声鸡鸣,混着渠水的流淌声,成了最好的背景音。赵刚正帮孩子们把装杂草的竹篮往牛车上搬,嘴里哼着跑调的山歌;小豆子偷偷把一条小鱼装进玻璃瓶,被苏婉清笑着没收,说“要让它留在田里帮咱护苗”;杨浩宇靠在田埂边的老槐树下,看着这一切,手里捏着那张写满农技知识的纸条,心里踏实得很。
他知道,这一田新苗,不仅长在土里,也长在每个人的盼头里。只要好好侍弄,到了秋天,定能结出满仓的金黄,更能结出比粮食更金贵的东西——是孩子们的笑脸,是身边人的默契,是日子里一点点攒起来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