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周淮起的描述,严清与只能想到营养液。平时在实验室里也会用到,一般用来维持实验体的生命体征。这种实验体一般是小白鼠。
本来毫无头绪,但好像在这一瞬间找到了突破口,严清与在 光脑上迅速打下几个字:“在哪?带我去。”
周淮起的本意是避开危险,没想到严清与竟然想要迎难而上。既然他这样想,自己就跟他的命令走就可以了。周淮起点点头,走在了前面引路。
他往身后伸手,回头眨了眨眼。严清与看着他的手思考了一下,把自己的手搭了上去。周淮起的手心很温暖,他捏了捏严清与冰冷的指尖,用嘴型比了个:“交给我。”
严清与发现自己竟然感到了一丝久违的安全感。
周淮起牵着严清与闪进一条窄小的走廊,左拐右拐,严清与努力记住经过的路线,在脑子里构画出一张地图。两侧都是墙壁,严清与伸出手敲了敲,空心的。
是个房间,但是入口在哪?
越往里走,空气中刺鼻的味道越浓重。严清与蹙眉,伸手捂住鼻子。周淮起更不舒服,他的嗅觉更灵敏,这味道直冲天灵盖,让他有些受不住,开始有些躁动。
人的本能就是会逃离让自己不适的事物,但是自己得带严清与找到他想要的东西,还不能离开。
严清与感觉周淮起的劲好像大了些,分神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状态不太好,没有丝毫犹豫,精神丝顺着两人牵着的手悄悄触碰到了周淮起的精神领域。
周淮起脚步顿了一下,随后马上接受了严清与的疏导。严清与精神丝轻柔着安抚着周淮起紧绷的神经,他感受到周淮起渐渐的放松下来,手也不再这么用力的攥着自己,眼神变得更加清明。
五感过于敏感容易让人烦躁,严清与的疏导十分及时,就好像屏蔽了一些暂时无用的感受,周淮起整个人舒服了许多。
周淮起指了指前方拐角处一个不起眼的通风口,指了指他又比了比自己的鼻子。
严清与看懂了,周淮起的意思是气味是从那传出来的,两人小心地观察四周,确定没有人之后往通风口靠了过去。
这下严清与也闻到了,他比了比自己耳朵,询问周淮起:那声音呢?
声音很模糊,都在这一片区域,周淮起正在想着要怎么表达,严清与已经在观察通风管道,这个大小一个人通过绰绰有余。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严清与取出一个小型的拆卸器,开始拆通风口的栅栏。他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周淮起站在拐角处,捕捉着四周的动静。
通风口的栅栏已经被取下,周淮起凑到前面,第一个钻了进去,严清与等了一小会,直到管道里传来非常轻的一声咚,他才跟着爬了进去。
爬了一会,周淮起停了下来,找严清与要来那个拆卸器,三下五除二把面前的栅栏取了下来。然后观察了一下,跳了下去。严清与手脚并用爬到出口,看见周淮起在下方朝他招手。
底下似乎是个房间,通风口离地面还有些距离,周淮起站在下面伸着手,等着接应严清与。
严清与没有犹豫,双手撑在通风口边缘,轻盈的跃下。周淮起稳稳的接住严清与,将他轻轻放下。手臂肌肉绷紧又放松,两人的距离骤然拉近,呼吸交错了一瞬,又迅速的分开。
房间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盏昏暗的灯。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和某种腥甜的气息。很像药物跟血液混合的味道。
严清与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本来只是想查查资料,但他根本没想到,在实验室的下方还是实验室,并且这里的一切都在昭示着不简单。周淮起也很意外,他本意只是想陪伴严清与,但好像发现了d9研究所的秘密。
外界眼中的d9研究所是最权威的,涵盖了农业医疗以及生物各方面,可以说没有d9研究所,就不会有中枢城的今天。它应该是一个为了人类服务的正派研究所,可这里的环境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人联想到“正规”。
如果真是正规的实验的话,为何要躲躲藏藏?
严清与心底不由自主地泛起一股寒意,摆在他们两个四周的是几台大型的培养舱,舱内漂浮着模糊的影子。
如此巨大,绝对不可能是小白鼠。
这里的温度很低,大概是培养舱内营养液的温度更低,舱面覆盖了一层雾,看不清里面是什么。
严清与靠近最近的一个培养舱,思索了片刻,在最不起眼的位置擦去了一点表面的雾气,往前凑近。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舱内蜷缩着一个人,他的皮肤苍白,闭着眼睛,整个人弓着身子,脖颈处插着数根输送氧气的导管,他胸口微弱起伏,显然还活着。
周淮起也意识到不对,学着严清与快速检查了几个培养舱,发现了这些在舱内的实验体各有不同。有一个干瘪得不成人样,几乎瘦到皮包骨,还有一个双臂的肌肉发达,可下肢短小非常。
他们的脸依稀还能辨认,严清与仔细观察,是陌生的,从没见过的,但自己毕竟长期在研究所,见到的人很有限,他看向周淮起,周淮起摇摇头,在光脑上打字:“不认识。”
其中一个人躯体完整,但皮肤上覆盖了一层红色的纹路,周淮起瞬间瞪大了眼睛,这个纹路,和出现在突变体身上的很像!
自己是绝对不可能忘掉那天和突变体战斗的画面的,不会记错,这个纹路和突变体要吸收精神力时出现在身上的纹路一模一样。可是这是个人,为什么身上会有跟突变体一样的纹路?
沈临给了两人的资料和录像严清与闲时看过了好几遍,对这纹路也很有印象。
难道研究所是抓了这些即将变异的人来研究?想要让他们变成正常人类?严清与极力想为研究所开脱,不愿意接受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如果自己想的是真的,那当年自己母亲被带走的真实原因……
严清与呼吸有些急促,如坠冰窟。
周淮起忽然拽了他一把,二话不说就把严清与往桌子底下塞,然后自己也躲了进来。
严清与的后背紧贴着周淮起的胸膛,两人挤在狭小的桌下空间里,呼吸交缠。周淮起的手臂还在他的腰间,将他往自己怀里带了带,避免碰到桌布。
严清与不敢发出声音,努力的平复自己的心跳。只是看见了几个实验体,情况也不一定有自己想的那么糟。
周淮起的心跳透过相贴的背部传来,沉稳有力,让他纷乱的思绪稍稍的平静了一些。
远处传来金属门滑动的声响,紧接着是脚步声和推车的轱辘声。
“今天的记录都做好了?”一个男声问道。
“嗯,b7到b12的数据都上传了。”女声回答,“不过b9的生命体征很不稳定,要不要报告给邱教授?”
“先别管那个,他本来就快死了,估计撑不过下一个周期。先把其他几个处理一下吧。”
推车停在离他们藏身的桌子不远处,可以听到几声滴滴的声音,应该是什么仪器。严清与屏住呼吸,感受到周淮起的下巴轻轻的抵在他的发顶。
“b12明天就能转移了,”女声道。 “最好别出什么意外。”
“真晦气,那么多就成功这一个。”男声似乎有些不悦,啧了一声。“到时候还要把这些失败品处理掉,想想就烦。”
“稳定剂呢?”
“哝。”
“b7……邱教授说这次如果再出现排异,就直接把它销毁。”
“知道了。”
随后是窸窸窣窣的声音,这两人在操纵控制台,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严清与和周淮起藏身的桌子旁。
桌布离地面有一段距离,严清与刚好能看见女研究员穿的鞋,一双黑色的运动鞋,带着灰色的标志,看起来很新。
严清与感到周淮起的手臂肌肉绷紧,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个距离太近了,如果她弯腰就会发现他们两人……严清与在心中祈祷着,可越不想来什么越会来什么。
突然,严清与的光脑嗡了一声,亮了一下,严清与心头一跳,急忙按住光脑。
“什么声音?”女研究员的声音突然响起,严清与的指尖死死的摁着光脑屏幕,心跳如擂鼓。周淮起微微转头,朝缝隙外看去,开始思索着如果要跑该从哪个方向跳出去。
“啧,叶主任的会议通知。”男研究院不耐烦地划开屏幕:“又是月底总结会,烦不烦?”
女研究员感觉声音是从下面来的,本想弯腰检查一下,听到男研究员的声音,从口袋里拿出自己的光脑,点开是一样的消息。
严清与看见黑色运动鞋转了个方向:“咱们得快点了,这个弄完其他的晚点再来处理。”
过了一会儿,两人推着车,脚步渐渐远去,金属门滑动关闭的声音传来。
“走了。”周淮起用气音说道。
严清与长舒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空间狭小,严清与能清晰的感受到周淮起胸腔的震动。他微微侧头,鼻尖不小心蹭到对方的下巴,顿时僵住,周淮起的呼吸乱了一拍,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碰了碰严清与的脸颊,手指被严清与抓住。
严清与把自己收到的信息递给他看,周淮起定睛,屏幕上写着:请全体到A区101集中汇报工作进度。
周淮起:你也要去?
严清与点点头。如果早上没碰到叶主任,还好说,可偏偏就是那么巧碰上了,如果不去的话他肯定会奇怪。
还有个要去的理由,他想看看这个黑色运动鞋的女实验员到底是谁。
研究所人很多,严清与当然是没有办法认得每一个人的,但邱教授他记得,是生物工程领域最有实力的专家,曾经在学术期刊上发表过不少重要论文。
她怎么和这些实验体有关,甚至还有可能是主导者。严清与抿了抿唇。
严清与打字:先离开这里。
周淮起会意,点了点头,率先钻出桌底,警惕地环顾四周后,朝严清与伸出手。
两人刚站起身,突然听到一声微弱的敲击声,两人同时看了过去,发现声音来自那个皮肤上布满红色纹路的“人”的培养舱,里面的“人”正面向着他们这边。
玻璃刚刚被擦拭过了,清晰了不少,透过玻璃,严清与看见那个实验体的手指正在轻轻颤动,正在敲击舱壁。
“咚,咚,咚……”
“咚咚咚咚。”
敲击声骤然变得急促而猛烈。
“咚咚咚咚!”
培养舱剧烈震颤,里面的营养液咕噜咕噜的冒出了泡泡,那个布满红色纹路的“人”忽然睁大了眼睛。
他的眼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黑色,他张开嘴巴,露出森白的牙齿,手指疯狂的抓挠着玻璃,好像要逃出来一样。
“快走!”周淮起也顾不上什么了,一把抓住严清与的手腕。
这“人”的动静越来越大,再这样下去,那两个研究员会马上回来的。
“咚咚!咚!”这“人”开始用拳头砸玻璃,实验室的警报兀然响起。
不好。
房间内的通风管道离地面将近3米,严清与疏于锻炼,怎么跳都够不着。周淮起突然转身,单手抱住他的腰。
“抱紧我。”周淮起道。
严清与本能地环住周淮起的脖颈,下一秒就感觉到身体腾空而起。周淮起腿部肌肉聚力,抱着他一跃,单手扣住了通风管道边缘,借着手臂的力量抱着严清与翻了进去。
刚把通风管道的栅栏安好,门就被打开了,两个研究员又回来了。
“发什么疯,b12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他对新改良的稳定剂排异吗?”
“我给他加的是旧的稳定剂。”
“真奇了怪了,他怎么还有意识,是不是想逃跑?”
“不应该他现在这种状态应该等于脑死亡了,怎么可能有自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