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任家镇的地界,萧承周身最后一缕深紫色尸气彻底敛入体内,原本冷冽的气场瞬间柔和下来,连脚步都慢了半拍。墨龙从他脖子上滑下,化作少年模样,好奇地戳了戳他的胳膊:“大人,您刚才还一身杀气,怎么一进镇子就蔫了?”
萧承斜睨他一眼,声音里带着刚睡醒般的慵懒:“解决了麻烦,自然要歇着。”话音未落,街角突然飘来两道身影,红嫣一身红衣似火,裙摆随着夜风轻轻晃动,蓝盈则着一袭月白长裙,手里还拎着个食盒,两人远远便屈膝行礼:“大人,您回来了。”
“嗯。”萧承应了一声,目光下意识落在食盒上。身为僵尸他本无需进食,但红嫣跟着他时,总爱琢磨些用阴气凝结的“点心”,虽然尝不出味道,但是毕竟含有阴气,久而久之,他倒也习惯了这份消遣。
蓝盈快步上前打开食盒,里面整齐码着几枚紫黑色的“莲子糕”,氤氲着淡淡的阴气:“听闻大人去了城隍庙,想必耗了不少气力,我和红嫣特意凝了些阴莲糕,您尝尝?”
萧承拿起一块放入口中,冰凉的触感在舌尖化开,精纯的阴气顺着喉咙滑下,虽不及吞噬邪祟那般强效,却也让人通体舒畅。如今他能尝出味道,就更是一番享受。他眯起眼睛,像只餍足的猫:“不错,比上次的甜了些。”
红嫣立刻笑弯了眼:“就知道大人喜欢这个味道,下次我再多加些花蜜。”
几人刚走到萧承暂居的宅院门口,头顶突然掠过一阵翅膀扇动的声响,墨羽扑棱着黑色的翅膀落在门檐上,嘶哑的声音带着几分兴奋:“大人,九叔刚才带着秋生文才去镇口了,好像是在查什么东西。”
“不管他。”萧承抬腿进门,径直走向院子里那棵树下的藤椅——这是他前些天让墨龙搬来的,白日里晒晒太阳,夜里吹吹晚风,堪称咸鱼生活的精髓,横竖都不怕阳光了,出去嘚瑟这么久,他也该享受几天了。他往藤椅上一靠,随手将食盒递给旁边的墨龙,“剩下的你们分了。”
阿瑶这时从屋里飘了出来,她一身浅绿衣裙,性子最是文静,手里捧着盏刚沏好的凉茶:“大人,这是用晨露泡的阴茶,您解解乏。”
萧承接过茶杯放在一旁的茶几上,眼皮渐渐耷拉下来。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脸上,映得他肤色愈发苍白,却不显诡异,反倒多了几分闲适。墨龙和墨羽凑在一起分食糕点,红嫣和蓝盈则在一旁收拾院子,阿瑶安安静静地站在角落,整个宅院只剩下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差点忘了那只猫了,这小家伙似乎也睡好了,出来时看见萧承,依旧大胆跳进了萧承怀里。
还有猫可以撸,这就更爽了。
这般惬意的时光没持续多久,晚上的时候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秋生文才的大嗓门隔着门板都能听见:“师叔!师叔在家吗?”
萧承眉头微蹙,连眼睛都没睁:“墨龙,去看看。”
墨龙刚应了声,门就被文才推开了,他和秋生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看到藤椅上的萧承,立刻快步上前:“师叔,您可算回来了!师傅让我们来找您,说镇西头的李家闹邪祟了!”
“闹邪祟找九叔去。”萧承语气平淡,连动都没动一下。他才刚解决完城隍庙的麻烦,正想好好歇几天,可没兴趣再管这些杂事。况且九叔那身法术,什么邪祟能让他皱眉啊。
秋生挠了挠头,一脸为难:“师傅正忙着查验城隍庙的事呢,说那邪祟有点古怪,让您先去看看。而且李家那情况,好像和您之前对付的阴物不太一样,师傅说您或许能应付。”
“不去。”萧承干脆利落地拒绝,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们,“我累了,要歇着。”
文才急得直跺脚:“师叔,李家的孩子都快不行了!您就发发善心吧!”
红嫣见状,悄悄拉了拉墨龙的衣袖,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墨龙会意,凑到萧承耳边低声道:“大人,九叔毕竟是镇守镇子的人,若是真出了人命,怕是对镇子不好。而且……听说李家酿的黄酒不错,或许能给您解闷。”
萧承的耳朵动了动。他虽不需饮食,但偶尔也爱闻些醇厚的酒香,他对气味还是很敏感的。尤其是李家的黄酒,用陈年糯米和阴井水酿造,带着独特的甘冽气息。他沉默片刻,缓缓坐起身:“地址。”
秋生立刻喜上眉梢,连忙报出地址:“镇西头第三家,门口有棵老枣树!”
萧承站起身,刚要迈步,又想起什么,回头对红嫣道:“把食盒里剩下的糕点带上。”
红嫣忍着笑应下,连忙取了食盒跟上。墨羽拍着翅膀飞在前面引路,阿瑶和蓝盈则留在家里守着宅院。几人刚走到街心,就见九叔背着桃木剑匆匆走来,看到萧承,他停下脚步:“萧承,你去李家看看?”
“被这两个小子缠得没法子。”萧承语气平淡,“不过先说好了,我只负责解决邪祟,后事你们来处理。”
九叔点点头,神色严肃:“那邪祟似乎能吸食孩童的阳气,已经伤了三个孩子,你多加小心。”他从怀里掏出一张黄符递给萧承,“若是遇到麻烦,这张镇邪符或许能用得上。”
萧承瞥了眼符纸,没接:“不用,我的尸气比这符管用。”
九叔早已习惯他的性子,也不勉强,只是叮嘱道:“别伤了人命。”
“我只吃邪祟。”萧承丢下这句话,转身跟着秋生文才往镇西头走去。
李家院子里早已乱作一团,李婶抱着昏迷的孩子坐在门槛上哭哭啼啼,李叔则在一旁急得团团转,看到秋生文才身后的萧承,连忙上前作揖:“这位道长,您快救救我的孩子吧!”
萧承没理会他,径直走进屋里,目光扫过床上的孩童。那孩子面色惨白,嘴唇干裂,眉心处隐隐有一团灰黑色的雾气,正是阳气被吸食后的征兆。他指尖凝聚起一丝微弱的尸气,轻轻点在孩子眉心,那团灰雾立刻像遇到克星般退缩了几分。
“躲在房梁上的东西,出来。”萧承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
房梁上顿时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一道纤细的黑影缓缓显形,竟是个穿着肚兜的小鬼,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怯生生地看着萧承。红嫣立刻挡在萧承身前,厉声道:“大胆小鬼,竟敢在大人面前作祟!”
那小鬼吓得浑身发抖,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饿……”
萧承挑眉,仔细打量着那小鬼。她周身虽有阴气,却并不浑浊,反而带着几分纯净,不像是作恶多端的邪祟。他问道:“你是谁,为何要吸食孩童阳气?”
小鬼抽噎着解释:“我叫囡囡,爹娘都死了,没人给我烧纸钱,我实在太饿了,只能偷偷吸一点阳气……我没有想害他们的……”
一旁的李叔突然想起什么,惊道:“你是前阵子淹死在河里的那个囡囡?”囡囡点点头,哭得更凶了。
萧承沉默片刻,对红嫣道:“取些银钱给她。”红嫣立刻从袖中取出一叠用阴气凝成的纸钱,递给囡囡。囡囡接过银钱,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连忙对着萧承磕头:“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以后不许再吸食人阳气,若是饿了,就去城隍庙附近等着,红嫣会定期给你送些阴食。”萧承叮嘱道。囡囡连忙应下,抱着银钱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
解决了囡囡的事,李叔夫妻俩连忙给萧承道谢,非要留他喝杯黄酒。萧承本就惦记着这口,也不推辞,跟着李叔到堂屋坐下。李叔取来一坛封存的黄酒,刚掀开泥封,醇厚的酒香就弥漫开来。
萧承倒了一杯,凑到鼻尖闻了闻,满意地点点头。刚要喝,秋生突然凑过来:“师叔,这黄酒好喝吗?能不能给我尝一口?”
“小孩子家家喝什么酒。”萧承抬手推开他的脑袋,自己抿了一口。冰凉的酒液滑入喉咙,带着淡淡的甘醇,竟比阴莲糕还要爽口几分。
文才也凑过来,眼巴巴地看着:“师叔,那我们回去告诉师傅,说事情解决了?”
“嗯。”萧承挥挥手,显然不想被打扰。秋生文才对视一眼,识趣地告辞离开。
等李叔夫妻俩也去照顾孩子了,红嫣才笑着开口:“大人,您这哪里是来除祟,分明是来蹭酒的。”
萧承放下酒杯,嘴角勾起一抹浅笑:“顺手罢了。”他顿了顿,又道,“这黄酒确实不错,让墨龙下次多买几坛回来。”
从李家出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镇子里渐渐有了人声,卖早点的摊贩掀开帘子,蒸笼里冒出腾腾热气,带着人间烟火的气息。萧承深吸一口气,这鲜活的气息与城隍庙的阴冷截然不同,让他莫名觉得舒畅。
回到宅院,墨羽已经回来了,正和墨龙、蓝盈、阿瑶坐在院子里等着。见萧承回来,墨龙立刻迎上去:“大人,事情解决了?九叔刚才派人来问过。”
“解决了,一只饿肚子的小鬼。”萧承走到藤椅旁坐下,阿瑶连忙递上凉茶,“九叔那边不用管,我待会儿去给他说一声。”
他喝了口茶,闭上眼睛,阳光透过槐树叶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墨龙几人也不再说话,各自找了地方歇着,院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这般咸鱼日子一过就是三天。萧承每日除了晒太阳、吃阴莲糕、喝黄酒,便是听墨羽汇报镇里的琐事,偶尔来找九叔的额请他帮忙,他也多半找借口推脱。倒是秋生文才总爱跑过来,这俩已经是半大小子了,如今满镇子溜达,一会儿问他尸气怎么凝聚,一会儿又请教对付邪祟的法子,萧承被缠得没法子,就随手给了些零花钱。
这天午后,萧承正躺在藤椅上打盹,院门外突然传来九叔的声音:“萧承。”
萧承慢悠悠睁开眼,见九叔背着桃木剑站在门口,神色有些凝重。他坐起身,语气乖巧些:“怎么了师兄?”
“镇东头的古井里出现了异样,阴气很重,我怀疑有邪物盘踞。”九叔直言道,“秋生文才去打水时差点被拖下去,我一个人怕是应付不来。”
萧承皱了皱眉,刚想拒绝,就见九叔从怀里掏出一个酒葫芦:“这是我珍藏的二十年陈酿黄酒,你若是肯出手,这葫芦酒就归你了。”
萧承的目光立刻落在酒葫芦上,那葫芦用老藤缠着,上面还刻着细密的纹路,隐约能闻到里面散发出的酒香。他沉吟片刻,站起身:“带路。”
九叔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转身往外走去。墨龙见状,立刻化作蛇形缠上萧承的脖子,墨羽也扑棱着翅膀跟了上去。红嫣和蓝盈对视一眼,连忙跟上:“大人,我们也去帮忙。”
萧承没说话,算是默许了。几人刚走出宅院,就见秋生文才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脸上还带着惊魂未定的神色:“师傅!师叔!那井里的东西又动了!”
九叔脸色一沉:“快走!”
一行人快步赶往镇东头的古井,远远就看到井口冒着淡淡的黑气,周围的草木都枯萎了大半。萧承站在井边,指尖凝聚起一丝尸气探下去,刚触及井底,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阴冷气息——竟与城隍庙那老者的阴气有几分相似,只是更加驳杂。
“是之前那老者的同党?”红嫣皱眉道。
萧承摇摇头:“不是,这阴气里带着尸臭,像是……阴尸。”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不止一具。”
九叔脸色凝重起来:“难怪阴气这么重,若是让这些阴尸爬出来,镇里就要遭殃了。”他看向萧承,“需要我做些什么?”
萧承活动了一下手腕,深紫色的尸气在指尖萦绕:“你们在外边守着,别让阴尸跑出来。”话音未落,他纵身一跃,径直跳入井中。
墨龙几人立刻戒备起来,红嫣和蓝盈凝聚起阴气,墨羽飞上树梢警戒,九叔则掏出黄符,秋生文才也握紧了背后的桃木剑,严阵以待。
井底一片漆黑,萧承周身的尸气自动散发出淡淡的紫光,照亮了周围的景象。只见井底趴着十几具阴尸,浑身腐烂,散发着刺鼻的尸臭,看到萧承,立刻嘶吼着扑上来。
萧承冷哼一声,深紫色的尸气暴涨,如同潮水般涌向那些阴尸。那些阴尸刚触到尸气,就像冰雪遇到烈火,瞬间开始融化,只留下一缕缕黑烟。不过片刻,井底的阴尸就被清理干净了。
他刚要上浮,脚下突然传来一阵异动,一块石板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通道。萧承挑了挑眉,顺着通道走了进去。通道尽头是一间密室,里面摆放着一个石台,石台上竟放着一枚与城隍庙老者相似的阴丹,只是颜色更深,上面还刻着诡异的符文。
“看来这任家镇的邪祟,比想象中要多。”萧承拿起阴丹,指尖的尸气瞬间将其包裹,精纯的阴气涌入体内,让他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等他从井里爬上来时,九叔立刻迎上去:“怎么样?”
“解决了,十几具阴尸,还有一枚阴丹。”萧承晃了晃手里的阴丹,“不过下面有个密室,似乎是有人特意养着这些阴尸。”
九叔脸色一变:“竟有此事?我稍后去查查。”他递过酒葫芦,“这酒给你。”
萧承接过酒葫芦,拔掉塞子抿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还算不错。”他转身往回走,“后续的事你处理,我回去喝酒了。”
看着他悠闲的背影,九叔无奈地摇了摇头,却也没再说什么。秋生凑到文才身边,小声道:“你说师叔怎么总爱躲着干活啊?”
文才翻了个白眼:“你懂什么,这叫深藏不露!”
萧承可不管身后几人的议论,刚回到宅院,就迫不及待地找了个石凳坐下,慢悠悠地喝起了黄酒。红嫣端来新做的阴莲糕,墨龙几人围坐在一旁,听他讲井底的情况。阳光正好,酒香袅袅,任家镇的咸鱼日常,似乎又回到了正轨。
只是萧承心里清楚,那密室背后的人,恐怕不会这么轻易罢手。但那又如何?反正天塌下来有九叔顶着,他只要继续晒晒太阳、喝喝小酒,偶尔顺手解决些麻烦,这样的日子,才叫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