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语气恳切至极，眼神清澈得不含一丝杂质，仿佛真的只是一个被吓坏了的无辜孩子。
听到这话，那军士的脑子“嗡”地一声，一股血直冲头顶！
查验？
查验那还得了！
虽然只有一张，但只要被翻出来，那就是铁证如山！
到时候自己收受贿赂、构陷考生的罪名就坐实了！
不！绝不能让他查！
必须在此之前，把事情搅浑！把这小子的名声彻底搞臭！
电光石火之间，一个愚蠢至极的念头占据了他的大脑。
他猛地跨出一步，指着宋河的鼻子破口大骂：“血口喷人！你这黄口小儿，竟敢诬陷本官！”
“我何时往你那里放过三张纸条？简直是胡说八道！”
愤怒之下，他几乎是咆哮出声。
“我……我只放了一张！”
“……”
话音刚落，军士自己就愣住了。
整个考场，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考生，所有吏员，所有巡绰御史，连同主考官李恒，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针落可闻。
几息之后，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哇！他承认了！”
“他真的放纸条了！”
“军爷撒谎！羞羞脸！”
一个孩子开口，瞬间引爆了整个考场。
这些七八岁、十来岁的孩童们，本就天真烂漫，此刻更是毫无顾忌地纷纷指责起来。
那军士的脸，刷地一下，从涨红变成了惨白，又从惨白变成了铁青。
他意识到自己居然说出了证词！！
李恒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感觉自己的脸被狠狠地抽了一巴掌，火辣辣地疼。
他李恒主考的科场之内，公然行此等龌龊之事！
这是在打他的脸！是在藐视朝廷的法度！
“好……好啊！”
李恒怒极反笑，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御史，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那军士面前，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
“说！是谁指使你的！背后主使之人是谁！”
“你若敢有半句虚言，本官今日便将你就地正法！”
那军士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货色，被李恒这副要吃人的模样吓得魂飞魄散，两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有事情都招了。
“是……是宋家家主！宋缺！”
“他在考场门口，给了小人二十两银子，让小人……让小人把这张纸条塞进那个叫宋河的考生的砚台底下，诬陷他夹带作弊！”
“大人饶命！小人只是一时财迷心窍啊！小人再也不敢了！”
他一边磕头，一边涕泪横流地求饶。
宋缺！
听到这个名字，李恒的眼神更加冰冷。
他与青州知府卢炳章关系匪浅，自然知道最近宋家和知府衙门之间的那些龌龊。
没想到，这宋缺的手，居然敢伸到科举考场里来！
简直是无法无天！
怒火在胸中熊熊燃烧，李恒猛地一甩手，将那军士甩到一边，对着左右喝道：“来人！给我拿下！押入大牢，听候发落！”
随即，他的目光扫过全场。
“科举乃国之大典，岂容宵小之辈玷污！本官怀疑，场内不止一人心怀不轨！”
“所有军士、吏员听令！立刻、马上！对全场所有考生，重新进行搜检！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能放过！但凡搜出夹带者，一律以舞弊论处，枷号示众，终身禁考！”
此令一出，考场内顿时一片哗然，随即是死一般的寂静。
角落里，本来正幸灾乐祸看着这场闹剧的两个半大孩子，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他们是宋缺的两个儿子，宋昕和宋衍。
两人本就才学不精，被宋缺逼着来参加童生试，为了稳妥，更是在袖中、衣带里藏了好几份准备好的小抄。
他们万万没想到，父亲陷害宋河的计策，竟然会引火烧身，烧到了自己身上！
“哥，怎么办？”
宋衍声音发抖，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宋昕更是面无人色，他手忙脚乱地想把藏在袖子里的纸团掏出来塞进嘴里毁掉。
可是，已经晚了。
两名如狼似虎的军士已经扑了过来，一把将他们死死按在桌案上。
“大人！搜到了！”
军士高高举起从两人身上搜出的数张写满了蝇头小楷的纸条，声音响彻整个考场。
“噗通！”
宋昕和宋衍，如同被抽掉了骨头，瘫软在地。
【负面情绪＋88，来自宋昕！】
【负面情绪＋89，来自宋衍！】
混乱并未就此停止。
在李恒的严令之下，一场彻底的清查席卷了整个考场。很快，又有七八名心存侥幸的考生被从号舍里揪了出来，一个个面如死灰。
【负面情绪＋23】
【负面情绪＋18】
【负面情绪＋34】
……
宋河的脑海中，一连串系统提示音疯狂刷屏，但他面上却古井无波。
他只是默默地坐回自己的位置，捡起那方被所有人忽略的砚台，轻轻吹了吹上面的灰尘。
然后，他拿起墨锭，兑上清水，不疾不徐地开始研墨。
考场内的喧嚣与哀嚎，仿佛都与他无关。
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与眼前那张洁白的试卷。
……
考场外，百步之遥的一间茶馆二楼。
宋缺正悠然自得地靠在窗边，手里端着一盏上好的龙井，听着楼下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地讲着《前朝演义》。
他的心情极好。
阳光正好，茶也正香。
更重要的是，用不了多久，他就能看到那个碍眼的乡下小子，像条死狗一样，被从考场里扔出来。
终身禁考！
只要断了宋河的科举之路，那小子就算再有天分，也终究只是个乡野村夫，再也翻不起任何风浪。
宋缺抿了一口茶，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解决了宋河，下一步，就是那个不识抬举的知府卢炳章！
敢动我宋家的人，一个都别想有好下场！
就在他畅想未来的时候，“吱呀”一声，贡院那扇沉重的大门，竟然提前打开了。
宋缺有些诧异。
这才开考多久？怎么就开门了？
难道那小子这么快就被拿下了？效率还挺高。
他饶有兴致地探出头去，想亲眼见证宋河身败名裂的狼狈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