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蓉，门锁上了他怎么办？”阿秀看着白玉蓉咔咔上锁，着急了。
“可以爬窗！”白玉蓉拉着一步三回头的阿秀离开，“别担心，门上锁了，才没人怀疑他藏在里面。你不想他被抓吧？”
阿秀果断摇头。
海丰造纸厂食堂。
童厂长站在板凳上，说完搬迁决定后，立即被哭声骂声抱怨声淹没。
“呜呜呜，好好的厂子，怎么说关就关呢？”
“童厂长你得给我们一个交待，凭啥要关我们的厂子？”
“当初我就说不能交给给国家吧，看看，才几年啊，咱们就要没饭吃啦！”
“白老爷要是还在，肯定不会变成这样！”
童厂长忽然有种身陷敌军包围的错觉。
面对敌军，他可以奋勇冲锋，赔上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可眼前，是自己的同胞，同事，别说冲杀了，就是发火都下不去嘴。
只剩下愧疚，“虽然厂子不是我创立的，可我和大家一样，不希望厂子倒闭。
对不起，是我无能，真的想不出更好的办法让厂子起死回生。
不走，厂子肯定会关门，搬迁，还有一丝生机。
无论如何，我会陪厂子走到最后。
有人愿意跟着厂子去农场的，我欢迎。
不愿意去的，我也理解。”
说完深深一鞠躬，然后跳下板凳。
众人后退。
刹那间，食堂里的人泾渭分明，一边是童厂长和马友全，另一边是其他人。
童厂长心里升起丝悲怆感。
真失败啊，来了几年，到头来，竟然只有自己最看不上眼的马友全站在身边。
海丰倒闭，作为总指挥的厂长，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不懂技术不懂管理都是借口！
真正的原因是：没得民心。
深吸口气，重新直起腰。
虽然这场战斗输了，可他没输掉整场战役。
他要拿出当年长征的精神，进行战略转移。
总结经验教训后，一定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看着大步流星离开的厂长，众人都有种恍惚感。
那个和和气气的厂长变了，变得锋芒毕露，果决勇敢。
马友全小跑着跟上，虽然前途未卜，心里却莫名踏实。
直到两人身影消失在食堂门口，众人才再次喧哗起来。
“厂长是铁了心啊，怎么办？”
“我这岁数也干不动啥体力活，熬了一辈子纸浆，其他活也不会啊。除了造纸厂，还能有啥工作？”
“可咱们上哪找工作去？如今的海市造纸厂遍地都是，效益不好的都得关门，哪里缺工人哦！”
“算了，我也不折腾了，跟着厂长闯到哪算哪。他是老红军，总不会不管我们老百姓！”
“我看厂长还没蒋主任靠谱呢！与其跟着他瞎搞，不如让蒋主任替咱们想想办法，说不定还有条活路！”
蒋景明怎么都没料到，说着说着，自己又成了焦点。他一脸为难，“我，我当兵八年，才退伍回来，对海市还有大家熟呢。”
销售科长拍拍他的肩，“蒋主任你在咱们厂，除了厂长你最大。你管的人也多，不能任由厂长胡闹啊。”
众人立即附和。
蒋景明额头冒汗。
早知如此，当初说什么也不来海丰当车间主任了。
这职务比烫手山芋还难搞，扔都扔不掉！
正想着怎么措辞呢，工会主席凑过来，搂住他的肩膀，“蒋主任，我听说你退伍前是副连长，既然能破格分配到咱们这当车间主任，要说你上面没人，我可不信。”
众人眼睛顿时亮了。
“蒋主任，你要是有办法，可不能不管我们厂啊！你要是不管，就是逃兵！”
“蒋主任你要是把咱们厂救活，我给你磕头都行！”
“蒋厂长快想办法救救我们吧，上有老下有小，养家糊口全靠这份工作啊！”
有那不太会说的，直接跪下。
怎么一个个都喜欢跪呢？
家人是这样，工人也是这样！
蒋景明整个人都不好了，“别别别，大家别这样！我这就去劝厂长，大家快起来！”
好容易应付完几十号人，浑身都湿透了。
比打仗还累！
赶紧往厂长办公室跑。
办公室门紧闭，窗户却开了条缝，和浓郁烟味一起朝外涌的，还有童厂长的说话声。
“看样子大家都不愿意搬去农场。要不咱们再去找找你那个戴师兄，他毕竟是造纸科的话事人，肯定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消息。
你他娘的到是说话啊！这时候还当什么哑巴！”
“没用。”马友全简单回答了两个字。
“要是白大小姐求他呢？”童厂长追问。
可马友全的嘴像上了锁，怎么都撬不开。
短短几句话，却点燃了蒋景明的双眼。
他当然听说了轻工业局造纸科从润华调了个副厂长过去，虽然头衔是副科长，却是主事人，因为正科长走了。
没想到，那人竟然是白元泽的徒弟！
那个差点当了自己岳父的人，果然人永很广啊。
要不，今晚再哄哄白玉蓉，明天陪她一起去轻工业局，那个戴科长不看僧面看佛面，肯定会给海丰一条活路！
“蒋主任，你咋这么快就出来了？”
见他出了办公楼，人群呼啦一下又围了上去，七嘴八舌。
“静一静！”蒋景明一扫先前的为难，意气风发，“听我说！”
众人渐渐安静下来。
这样令行禁止的感觉，让蒋景明感觉好极了，仿佛又回到了当兵时，全排士兵都听自己的。
退伍后，还是头一次体会到权力的滋味。
血液不由沸腾起来。
“大家放心，我已经想到解决办法。不会让厂子倒闭，也不会让厂子搬家！”
字字清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宛如天籁。
“真的？”
“蒋主任说的，我信！”
“太好了！还是蒋主任有能耐啊！”
“这样有本事的人要是咱们厂长该多好！”
“要真能让厂子不关门不搬家，咱们就联名上书，让蒋主任当厂长，怎么样？”
“好主意！我同意！”
“我也同意！”
瞬间，颓废的气氛一扫而空，人群变成欢乐的海洋。
被夸赞声淹没的蒋景明感觉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