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开被子,翻身进了被窝,把自己裹得紧紧的。
他慢悠悠打了个哈欠:“困了,眯会儿。”
傅景深俯下身在他额头落下一吻,
“睡吧,我进宫一趟,你那披风我摸了摸,不是很暖,我让人给你准备了新的披风,你出门时记得披上。”
季月丞轻点下头,闭眼睡了过去。
傅景深踩着玄色的官靴,大步出了房间。
........
皇宫。
傅景深端坐在案牍后,单手撑头,看着忙碌得头都没空抬起来看他一眼的皇帝叔叔。
“今日太阳从西边升起不成?堂堂指挥使大人终于得空来朕这皇宫了。”
皇上阴阳怪气道。
傅景深不语,只是默默地看着他。
皇上暗暗咬牙:这小兔崽子,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皇上一甩毛笔,怒瞪着傅景深,咬牙道:“说吧,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傅景深叹了口气,苦大仇深道:
“叔叔,城外的难民越来越多了,文武百官天天吃喝玩乐,却愣是想不出一点办法,再这样下去,您这个皇帝的位子都要坐不稳了。”
说起这个,皇上也甚是苦恼,他叹了一口比傅景深还要长的气。
“国库空虚,往后朝着大邑来的难民只会越来越多,朕收到消息,不止翼州、汉城大雪不停,淮州更是出现了严重的雪崩,一夜之间百姓死伤无数。”
“每日施粥治标不治本,你可知,昨夜外头冻死了多少人,四个人,并且这个数据今日还在增加。”
傅景深坐直身子,“叔叔,我这边倒是有个法子,就是需要叔叔的几句话。”
皇上侧过头来,“什么话。”
“难民进来京城后,不得作奸犯科,倘若犯事,无论案情大小,统统押入诏狱,并严禁给他进食。”
皇上沉思了会,眼神锐利的望向傅景深:“事情没那么简单吧。”
傅景深笑了笑,“果然瞒不住叔叔,月丞想要开个作坊,他打算雇佣难民。”
不等傅景深把话说完,皇上就疑问出声,“一个作坊能容纳多少人?外头的难民可是有成千上万。”
傅景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打开案牍上的地图,指尖划过距离京城最近的某个点。
“把难民安置在源城,翼州、汉城、淮州都不平静,就算风雪停止,
难民回去后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个未知数,我打算把难民们安排进村民的家里,
给他们半个月的时间,让他们开垦荒地,建造属于自己的房屋。”
“你这个法子好是好,但会威胁到本土村民的利益。”皇上摇摇头,“只怕会引起更大的矛盾。”
那些村民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傅景深笑了笑,“有钱能使鬼推磨,全部事情都让我们来做了,还留着那些百官干什么。”
皇上牙齿都咬碎了,“我就知道你这兔崽子找上门来就没好事,跟你那坑弟弟的爹娘一个样,好事你做了,骂名全让我这个皇上给旦了。”
说好长大后,大哥继承皇位,弟弟当将军。
结果可好,大哥带着心上人不说一声就抛下他这个弟弟去边关了。
他就说嘛,突然半夜请他吃烧鸡,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把他一个人留在这个京都受苦。
现在年纪大了,还要替他那个大哥操心他儿子的事。
他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不行,我得把你爹娘叫回来,这个皇位也该轮到他来坐坐了。”
皇上叉着腰,一脸不满。
凭什么都是他在这劳心劳力。
大哥就在边关潇潇洒洒。
傅景深微笑脸:“叔叔,我爹来信说了,让你有空就多与皇后去散散心,别整天盯着边关。”
皇上脸黑了一度,“滚!”
傅景深嬉皮笑脸道:“好咧,臣这就滚,多谢皇上。”
他披上披风,大摇大摆的走了。
皇上在原地气了好一阵,还是宣殿外候着的侍卫进来。
“把这个圣旨拿给傅景深,告诉他,事情没有办好,他和季月丞的婚期就无限延后。”
让你看叔叔的笑话。
侍卫躬身,连忙双手捧着圣旨就大跑着追上了宫门口等待的傅景深。
“傅大人,皇上有旨。”
傅景深眸光冰冷,周身冷峻如霜,拎着圣旨就上了马车。
他回到指挥使府,派人把所有朝中大臣全部叫来了指挥使府。
朝臣们这还是第一次被指挥使大人私下召见,一个个跨进指挥使府门槛时。
冷汗都浸透了衣衫。
一个个在朝中横行天下的大臣,此时跟在松石身后,好似哑了喉咙的鹌鹑。
有大臣忍不住掏出一袋非常有分量的银俩,欲塞到松石手中。
松石皱着眉头避开对方伸过来的手,冷冷道:“平时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闻言。
一个个竖着耳朵偷听的大臣们纷纷倒吸一口气。
有些大臣忍不住反思起来,自己做过的亏心事,自首,总比祸及家人吧?
松石浑然不觉自己的话给了大臣们错觉。
众位朝臣随着松石跨进指挥使府的正厅。
大臣们低着头,坐着正位的傅景深还未说话,双腿都开始颤抖了。
“今日叫各位来此,不用本使多说,诸位应该都懂吧。”
大臣们目光呆滞,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完了,完了。
他们的脑袋真的要不保了。
户部侍郎咬咬牙,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恐惧,率先站出来,“臣知错,臣不该在赈灾粮里,动了手脚,请指挥使大人息怒。”
傅景深:?????
松石一脸懵:????
大臣们:好家伙,赈灾款都敢贪污,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傅景深只是顿了一秒,就明白了户部侍郎的意思,他幽幽的眼神扫过去。
哪些人腿抖的厉害的,哪些人是装镇定的,哪些人是正派的。
一个个在此刻无所遁形。
傅景深心中冷笑一声,原本只想搜刮一些大臣们银俩的想法顿时改变了主意。
他面不改色:“户部侍郎倒是诚实,听说你的独子正满十五,明年三月科举,他就要下场了吧?”
户部侍郎心中一惊,额角溢出细密的汗水,他扑通一下跪地。
脑门抵着冰冷的地面,连扣几个响头。
“祸不及家人,臣愿把独吞的赈灾款三倍奉还,请大人放过犬子一命。”
傅景深心中一笑,面上徐徐道:“三倍?”
户部侍郎手心里攥着的汗湿了又干,闻言,忙不倏地道:“五...五倍...”
他试探着抬头看了看傅景深的脸色,见对方依然不为所动。
想到自己都五十高龄了,才有这么一个独子。
咬咬牙,挤出一句话:“十倍。”
“请大人饶过犬子一命。”
众位大臣们:哦豁!!!户部侍郎家中余粮很多啊。
户部侍郎顶着身后大臣们的视线欲哭无泪。
“很好,户部侍郎可以回家了。”傅景深脸上这才露出一个笑意。
户部侍郎松了一口气,还很识趣的表示,回去后立马亲自把银两送过来。
大厅安静了一会,傅景深的目光就移到了剩下的呲着牙的大臣们身上。
大臣们脸上的笑意一秒消失。
一个个埋头苦思:我犯了啥事来着。
有个别聪明的,想到了最近城外的难民,试探着道:
“傅使大人,臣家中尚有四百斤粮食和五万银两,臣愿意为朝廷、为难民出一份力。”
傅景深看了眼说这话的人,今年的新科状元。
“嗯,松石,派人将新科大人护送回府。”
新科状元暗暗松了口气,恭敬的弯腰:“臣谢过大人。”
其余大臣纷纷用羡慕的眼神看着新科状元:人才啊!
翰林大人率先出口,很是上道:“大人,为了大邑、为了难民,臣愿主动捐赠十万银俩。”
傅景深脸上终于有了笑意,“嗯,不错。”
看到这里,其他大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纷纷上前一步。
紧接着开口:
“臣愿捐赠五万银两。”
“臣愿捐赠八万银两。”
……
傅景深站起身来,“本使就代城外的难民们多谢各位大人的慷慨解囊了。”
众臣连忙躬身:“为国、为民,吾等当鞠躬尽瘁。”
……
踏出大厅,浑身冷汗的百官们终于从死人堆里的恐惧中出来了。
翰林大人朝着新科状元拱了拱手,“今日真是多亏你了。”
其他同僚纷纷接口:“是呀,差点老夫这条命就搭在这了。”
新科状元谦虚道:“哪里,下官只不过是侥幸蒙中罢了,哪比得过各位大人们的智慧。”
“我听说,那城西边有人开了作坊,打算雇佣难民?是不是真的?”
“咦?史官的消息还挺灵通啊,那你应该不知道,这开作坊的人是季家如今的小当家。”
“不会吧,这季小当家到底是何等人物,听说咱们指挥使大人对他一见钟情?”
百官们一步一挪的,闲聊着拐过大厅外的院子。
就见走廊处走来一个矜贵淡雅的公子哥,一身月牙白的锦衣,五官精致宛若无瑕的白玉。
走动间带着的慵懒清冷无不引人注意。
百官们正眯眼打量着,就见正厅极速掠出一人。
百官们瞪大眼睛,看着那人三两步跑到公子哥面前。
脸上笑得一脸荡漾:“你醒了,饿不饿,要不要先用点膳?”
好家伙!
这一脸温柔的不是他们那位指挥使大人是谁?
众臣默契的对视一眼,默契的把身子往墙边挤。
默契的竖起耳朵。
“倒是有点饿了。”
季月丞把手塞入傅景深温暖的掌心里,边走边说:“我等下还得去趟城西,你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天气越来越冷,傅景深瞧了眼季月丞身上的衣服,“又不带披风。”
季月丞轻笑一声:“一时没想起来。”
他看男人脸色微微绷着,撒娇似的晃了晃他手臂:“下次不会了。”
傅景深脸上的表情这才舒展开来,他拉着季月丞来到暖房。
紧挨着他坐下。
没一会儿,松石就端来了膳食。
挤在墙边的百官们就看着两人黏黏糊糊的吃完一顿膳食。
御史大人忐忑开口:“我好像找到了指挥使大人的弱点?”
新科状元挑眉:“你确定是弱点?而不是我们巴结的对象?”
御史大人眼神一定,其他人也相继对视一眼。
巴结,必须巴结。
........
世子府。
季雨繁眼神空洞的躺在床上,她脸色惨白,眼底都是红血丝。
此时,候在门口的丫鬟端来一盏黑乎乎的汤药。
“三姨娘,该喝药了。”
“滚开!”
季雨繁挥手将到嘴边的药强硬劈开。
哐当一声,瓷碗应声而破,药味弥漫了整个房间。
季雨繁双手撑在床榻起来,她动了动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的双腿。
崩溃道:“世子不是让人去请太医了吗?太医呢,我的双腿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好?”
她不甘心。
凭什么让她穿来这个世界,却一点金手指都不给她。
丫鬟低垂着头,眼神暗暗闪过一丝讽刺,“三姨娘,太医不是谁都能请得起的,要是传出去,这影响的可是世子的名声。”
一个被季家厌恶,家族都不承认的女人,在这个府里能有什么出息。
季雨繁霎时间抬起头来,她眼神凶狠的瞪着丫鬟,猛地一巴掌挥过去。
“贱人,本小姐也是你能顶嘴的,也不看看你什么身份,一个小小的贱奴也敢在本小姐面前猖狂。”
“本小姐再不济,也是季家的大小姐,更是世子的姨娘,你一个丫鬟,信不信我让世子把你发卖出去。”
丫鬟被打懵了,她呆呆地捂着红肿的脸蛋,听见这话,才吓得双膝跪地。
哭着求饶道:“三姨娘,奴婢错了,请姨娘饶命。”
季雨繁冷笑地按了按太阳穴,“你去叫世子过来。”
不多时,沐旭寅便衣装款款的过来了。
他拧着眉头看了眼地上的汤药,声音微冷:“你伤了腿不喝药,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季雨繁费劲爬起来,她抓住沐旭寅的衣袖,“世子,求求你,为我请个太医好不好?”
她绝不能当个残废,绝不能!
沐旭寅看着抓着他衣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