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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喝酒,但是却被一个让酒精占领部分大脑思考功能的人的话讲懵了。过去的是现在的,现在的是过去的,这句话就像是悖论,逻辑上似乎是通的,又似乎是在胡说八道。
“楚文,你的意思是,你对不起恒宇了,是吗?”
“直到最后,我都没能对他说出一句对不起……”李楚文胡乱地摇着头,神情有些恍惚,我能看得出来,这是开始醉酒的一种状态,“我不敢说出这句对不起……虽然我知道,只要藏在我的心里,他永远不会知道的,可是这根本就藏不住呀……这些天,我太痛苦了,装成无所谓的样子,什么都不能对别人说,所有的事情都压在心里……我是一个心很重的人,不想让自己再背着这么重的包袱了,所以我选择放下这个让我寝食难安的包袱……”
“这个包袱是你对恒宇的……”我想说“背叛”两个字,但一想到刘恒宇也做出了同样的事情,就说不出口。
无论基于什么样的原因,他们在感情中背叛了对方,在道德上侵犯了自己,都是十分令人不齿的。可是……可是,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啊。
如果这些事发生在一些完全与我无关的陌生人身上,我完全可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手画脚,高举批判的鞭子,用最正义的词汇鞭挞他们的这种寡廉鲜耻的行为。
可是,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啊。
除了刘恒宇最一开始的那个让我追求李楚文的操蛋计划之外,我又有什么理由去谴责他们呢?作为朋友,即使知道他们做的事情很不对,但是依然要站在他们身边,这不正是我们普通人最为常规的选择吗?
李楚文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左摇右摆地走向吧台。我赶紧起身拉住了她,把她拉回到座位上,说:“今天晚上绝对会让你喝个痛快的,不过你要跟你爸爸说一声,不要让他着急,好吗?”
“我这个样子回家的话,我爸爸一定会担心的……你朋友这里能让我过一夜吗?”她说着,身子有些晃,差点倒在椅子上。
“我一会把你送到我那儿吧,反正我这些日子住在我爸妈这儿,”我赶紧扶住她,让她顺利地趴在了桌子上后,说,“对了,你明天不上班吗?”
“我们后天才开始正式上班。”
这时候,囡囡忽然回来了,她看到我们拉拉扯扯,有些尴尬,说:“不好意思啊,车里有点冷,我……我回来暖和暖和……这样吧,风哥,我把钥匙给你留下,我先打车回家了,你们走的时候把灯和空调都关了……”
“别别别……你要是走了我就更解释不清了……”我看着囡囡那看戏一样的眼神,忽然想到可以把李楚文放到囡囡家过一夜,于是对李楚文说,“楚文,要不这样吧,你先跟你爸爸说一声,今天住在朋友家……(我一指囡囡)今天你就住她家。”
李楚文还没反应过来,囡囡却先吃了一惊,指着自己的鼻子,问:“我家?”
“你没看出来她酒量不行吗?这样回家不是让她爸担心吗?看在我帮你了忙的份儿上,你就帮哥一次吧。”
“好吧,”囡囡无奈地答应了下来,“是现在走还是再聊一会儿?我看她的状态不像能再聊的了。”
我看向李楚文,她已经趴在桌子上了,虽然还睁着眼,但是眼神有些呆滞。
“嘿,楚文,你先给你爸爸打个电话再趴下。”
“我手机呢?”
“桌子上那不是吗?”
李楚文缓缓坐了起来,看到了桌子上自己的手机,拿了起来,拨通了她爸的电话后,简单说了说今晚住在朋友家的事情,语气居然自然起来,若不是看到她的样子,电话那头的她爸一定猜不出她喝了好几瓶啤酒。
等她挂断电话后,囡囡伸出大拇指,说:“姐,你真牛,打电话的时候语气居然能这么稳。”
李楚文随意笑了笑,不过没再趴下,而是驼着背坐着,问我:“你不是说今天晚上让我喝个痛快吗?”
我看向囡囡,毕竟这是她的店,刚才她不在的时候,我才会跟李楚文说大话。囡囡说:“风哥,楚文姐是你朋友,这件事你来做主。”
我又看了看李楚文,她的眼圈还有些红,眼珠上夹杂着血丝,却已经没有刚才的那股怨意。“喝,今天喝个痛快……可以吗?囡囡。”
“风哥你都发话了,我还能说什么呀?我去拿啤酒。”
囡囡又拿过四瓶啤酒,打开了一瓶,放到李楚文面前,说:“你们俩接着聊吧,我暖和过来了,接着去车上玩手机了。”
“哎,囡囡……”我忽然有些心疼囡囡的懂事,不想让她就这么去车里冻着,即使开了空调,毕竟现在室外的气温还在零下。
“怎么了?”
“你别出去了,就在店里坐着吧。”
“别,你们俩说事情,我在这里不太合适。”
“不行,你要是因为这个冻感冒了,我怎么跟叔叔阿姨交待呀?”
“用不着你来交待……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既然你能为我着想,我也得为你想呀。”
“那我宁愿不再跟她聊正事儿了,就这么看着她喝酒也行。”
囡囡叹了口气,温柔地看着我,终于点了点头,不过没有跟我们坐在一起,而是一个人跑到了另一个角落里。
听完我和囡囡的对话,李楚文才慢悠悠地说:“晓风,你的温暖总是用不对地方。”
“嗯?”
“你不是说洛珈就像是你的妹妹吗?可是你跟她说的话很暧昧呀,她不会误会你的意思吗?”李楚文说这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在这间安静的“晓风残月”里,可以传遍每一个角落。
囡囡的声音从另一个角落传来:“不会呀,风哥跟我一直这么说话,我也只是把他当成我哥……楚文姐,你不用担心,我有自己爱着的人。”
“我担心什么?”李楚文看向囡囡的角落。
“你不是把自己的同学介绍给他了吗?放心吧,我巴不得他赶紧给我找一个嫂子呢。”
李楚文不再回应囡囡,而是用醉眼看向了我,问:“她回来之前,咱们聊到哪儿了?”
“你确定还要继续讲下去吗?”我悄悄指了指另一个角落,示意囡囡在李楚文的眼中是个外人。
囡囡的声音再次传来:“不用管我,我就是一个透明人。”
李楚文喝了一口酒,说:“现在屋里就咱俩……和一个透明人,继续说吧,趁着我今天喝了酒,想要一吐心扉,否则之后我不会再说了,只能憋在心里了。”
听到李楚文说到“透明人”,另一个角落里传来了窃窃的笑声,那是“透明人”发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