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卡瓦夏将目光投向身旁一直沉默的男人。
真理医生自始至终都抱臂靠在椅背上,脸上带着他那标志性的、仿佛对周遭一切愚蠢都难以忍受的神情。
直到此刻,他才冷哼一声,如同在课堂上点名回答问题的教授,言简意赅,字字如刀:
“她们的首要目标,是你的妹妹,知更鸟小姐。”
他顿了顿,锐利的目光直视星期日骤然缩紧的瞳孔。
“至于目的?很简单。一场无法顺利开幕,甚至被死亡阴影笼罩的谐乐大典,正是打破‘家族’精心编织的和谐美梦最有效的武器。”
“……”
星期日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依旧是那副完美无瑕的执政官面具。
然而,在他垂于桌下被厚重桌布遮挡的阴影里。
那只骨节分明的手瞬间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手背上淡金色的血管微微凸起。
他沉默了足足三秒,空气仿佛凝固。
随即,他置于桌面的另一只手几不可察地轻轻动了一下食指。
一个微小的动作,却已通过某种隐秘的家族联络方式,将加强保护知更鸟的指令无声无息地传递了出去。
做完这一切,星期日才重新抬起眼眸,看向桌前的两人,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冷意:
“谢谢二位的告知。对此,家族...已早有准备。”
他的目光在砂金和拉帝奥之间逡巡:
“但,告知风险并非义务。你们,仍未说明自己的真正来意。”
砂金无奈地耸了耸肩,笑容里终于带上了一丝真实的意味:
“我过去的那些经历,星期日先生想必早有耳闻。埃维金人的血泪史,让我对‘公司’实在难有好感。凡是能让公司不爽的计划,我都很乐意稍微搅和一下。”
他话锋一转,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带着一种蛊惑般的语气:
“当然,公司的目的是‘收复’匹诺康尼,将其重新纳入体系的掌控。而我的目的,则恰恰相反。”
他凝视着星期日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是来邀请匹诺康尼,加入‘理想乡’的。”
星期日的瞳孔微微一动:“这是你的意思,还是...陈曦先生的意思?”
砂金靠回椅背,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轻松地摆了摆手:
“放心,这只是我卡卡瓦夏的‘个人行为’。与...其他任何人无关。”
他刻意在“个人行为”上加重了语气,但眼神中的深意,却让星期日心中了然。
“三重面相的灵魂啊,请你用热铁烙他的舌和手心,使他不能编造谎话,立定假誓。”
星期日做出了祷告的姿势,使用了同谐命途的能力。
“你这是做什么?”卡卡瓦夏疑惑。
“[同谐]的光照下,一切罪恶无所遁形,我恳请祂降下光芒,并代祂向你提问。”
星期日解释道:“接下来...你有113秒的时间得到我的信任。”
卡卡瓦夏看着星期日:“如果我拒绝回答呢?”
“那就试试看[同谐]会不会拒绝你。”星期日面无表情。
“呵,你问吧。”卡卡瓦夏无所谓的摊了摊手。
【“试问:你是否持有[基石]?】
“是。”卡卡瓦夏的回答很简洁。
【你在入境时,是否将基石交予家族?】
“是。”
【你交予[家族]的[基石]是否属于你?】
“是。”
【此刻,你的[基石]现在是否在这个房间里?】
“是”
【你的记忆是否没有遭到任何形式的篡改、删除,包括但不限于流光忆庭的技术?】
“是”
【你是否来自茨冈尼亚的埃维金氏族?】
“是,你这不是调查的很清楚么。”
【埃维金人是否没有任何读取、篡改、操纵自己或他人思想的能力?】
“没有,你问的问题和这有关系吗?”
【你爱家人胜过爱自己么?】
“......”卡卡瓦夏沉默了一瞬。
“是。”
【所有埃维金人都在一场屠杀中丧命了,是吗?】
“不是。”
【你是氏族中唯一的幸存者吗?】
“不是。”卡卡瓦夏笑了。
【你憎恨,并想要亲手毁灭这个世界吗?】
“可能以前有过?”
“有趣,最后一个问题...”星期日看向卡卡瓦夏。
【你是否能够立誓,此刻你的[砂金石],正安然无恙地躺在这个匣子里?】
“当然。”卡卡瓦夏回答的很果断。
“好,看来我们能得出答案了。”
星期日点头,转身将那个属于卡卡瓦夏的小盒子递到他面前:
“请打开它。”
卡卡瓦夏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他下意识地望向坐在沙发上的拉帝奥教授。
然而,那位博识学会的天才只是单手托腮,回以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嘲弄的旁观者眼神,没有任何表示。
砂金的心沉了下去,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但他终究还是伸手,接过了那个盒子,咔哒一声,掀开了盖子。
“?”
盒子是空的,原本应该放在盒子中的[托帕石]不见了。
“你在找的,是它们么?这应该也是你的个人行为吧。”星期日从桌下拿出来两块[基石]。
......
【数个系统时前】
朝露公馆的议事厅中。
脚步声与衣料摩擦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门口。
直到那道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落定在自己背上,星期日才缓缓侧过身。
他看向来人:“既然您如期赴约,博学的教授...这是否意味着你愿意在这场闹剧中站在家族的一方?”
“是什么让你觉得自己可以拉拢我?”真理医生说话很直接。
星期日并没有生气:
“我已早有耳闻,你与卡卡瓦夏先生的相处并不愉快。我也知道您是一位真正的学者,对知识的需求大于一切。”
真理医生不为所动:
“那你应该也明白,一位合格的学者会认清自己的位置,不会为了无聊的尊严丢失更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