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初晓猛地抬起头，手里的餐巾纸包着的青椒“啪嗒”掉在桌上。
他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后脑勺的头发，那里的发尾已经扫到衣领了，镜子里映出他瞬间睁大的眼睛，像是突然被宣布要打针的小动物。
郑仪也轻呼一声，筷子不小心碰到了玻璃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她像是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似的，仔细端详起南初晓的发型。
少年此刻的头发确实有些长了，额前的刘海快要遮住眼睛，鬓角也柔软地贴着耳廓，整个人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显小。
餐桌上的气氛突然微妙起来，郑乐好奇地左右张望，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头发话题能让大人们都停下说笑。
窗外的云朵飘过，阳光忽明忽暗地掠过每个人的脸庞。
南初晓的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一缕发丝，喉结动了动却没说话，那缕头发在指尖绕了一圈又一圈，像是要把某种不安也这样缠绕起来藏好
“一定要剪吗？”
南初晓声音低低的，听得郑仪心中一揪，捏着筷子的手，不由得用力了几分。
………
“这家店我去了五年了，老板手艺特别好！”郑仪边走边介绍，“离得近，而且会员价特别划算…”
转过街角，一家装修简约的理发店出现在眼前，南初晓突然停下脚步，眼睛瞪得圆圆的。
店门口立着个熟悉的广告牌，上面赫然写着“充500送5000”几个大字，旁边还画着个夸张的爆炸图形。
“等等，这不就是上次在商场门口看到的那个离谱广告吗？”南初晓指着广告牌，声音都忍不住提高了几分。
“啊？什么？”
郑仪顺着南初晓指的方向看去，下一秒也沉默了。
“应该只是意外吧…可能是统一的设计？”
不那么自信的语气听的南初晓心里慌慌的。
“别担心，只是个招牌而已，这家店的手艺真的可以！相信我！”
推开玻璃门，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店内飘着淡淡的薄荷香，墙上挂着几幅黑白风格的老上海理发店照片，一个扎着小辫子的年轻理发师正在给客人修刘海，见到郑仪立刻热情地打招呼：
“郑姐来啦！这位是…”
“我弟弟，开学前给他收拾收拾，”郑仪拍拍南初晓的肩，顺手把他按在了等候区的皮椅上，“就交给阿杰你啦，按学生标准剪。”
南初晓忐忑地坐上理发椅，看着围布像降落伞一样“哗”地罩住自己，镜子里，那个叫阿杰的理发师正拿着剪刀在他头顶比划，栗色的发丝在阳光下泛着蜂蜜般的光泽。
“小帅哥发质不错啊，想剪多短？”
“就…”南初晓迟疑地比了比耳垂，“到这里吧。”
剪刀的咔嚓声在耳边响起，碎发像秋天的落叶般簌簌落下，南初晓紧张地攥着围布边缘，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点点变得陌生。
阿杰的手法很娴熟，剪刀和梳子在他指间飞舞，时不时还喷点水雾调整发型。
“放松点，又不是要砍头，”郑仪在后面的沙发上笑道，手机镜头对准了他，“来，给姐姐拍个改造前改造后的对比图。”
“别！”南初晓刚要抬手阻止，就被阿杰轻轻按住了肩膀。
“别动，小心剪歪了。”
十分钟后，当阿杰解开围布，用毛刷扫掉他脖颈上的碎发时，南初晓几乎认不出镜子里的人了。
生活了十几年，南初晓觉得自己每次去理发店都像是在赌，而且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会赌输，本来他还在担心这次理发会产生什么样的悲剧，结果却没想到，竟然赌赢了？！
原本凌乱的刘海现在清爽浮在半空中，鬓角修得干净利落，后脑勺的头发打薄后显得整个人精神了许多，哪怕无视他那张建模拉满的脸，单看发型就觉得不错，最神奇的是，这个发型既符合学生标准，又奇迹般地保留了他原本的少年感。
“怎么样？”阿杰放下毛刷，得意地问道。
南初晓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新发型，发梢刺得手心痒痒的，镜中的少年眼睛亮晶晶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挺好的。”
“何止是挺好！”郑仪冲过来左右端详，语气莫名的说道，“这下上学要收情书收到手软了！”
“姐~！”
“行了，先回家去洗一下吧…”郑仪一手牵起南初晓的手，另一只手拿着支付成功的手机向阿杰摆了摆，“走了！”
走出理发店，初秋的风拂过新剪的短发，凉丝丝的触感让南初晓忍不住又摸了摸后颈，阳光透过梧桐叶的间隙，在他肩头投下斑驳的光影。
“怎么了？头发剪了感觉到冷了吗？”
看到南初晓的动作，郑仪关心的问道。
“有点儿…”
“你先回去吧，我还得去买早餐…”
浴室里氤氲着温热的水汽，南初晓站在洗手台前，低头冲洗着头发上的碎发茬，水流顺着新剪的短发流淌，在瓷砖上溅起细小的水花，他伸手摸了摸后颈，那里原本被发尾扫着的地方现在光溜溜的，突然感觉怪怪的。
“哥哥！”
浴室门突然被拍得啪啪响，郑乐奶声奶气的声音透过磨砂玻璃传进来，南初晓赶紧扯过毛巾胡乱擦了擦头发，刚拉开一条门缝，小女孩就像只小炮弹似的钻了进来。
“妈妈说哥哥变样了让我来看，”郑乐仰起小脸，突然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呆住了，她瞪圆了葡萄似的大眼睛，粉嫩的小嘴微微张开，连手里抱着的兔子玩偶都差点掉在地上。
南初晓不自在地拨了拨还在滴水的刘海：
“很奇怪吗？”
郑乐突然原地蹦跳起来，兔子玩偶的耳朵跟着一甩一甩：
“才没有，是超级好看！”她手忙脚乱地从睡衣口袋掏出一个草莓发夹，“哥哥低头！”
还没等南初晓反应过来，小女孩已经踮起脚尖，用发夹把他额前的湿发别到了一边，因为身高不够，她的动作笨拙却认真，温热的小手指时不时蹭到南初晓的额头。
“好了！”郑乐退后两步欣赏自己的杰作，突然张开双臂转了个圈，“不管长头发短头发，哥哥都是全世界最好看的哥哥！”
南初晓蹲下身，让视线与小女孩平齐，轻轻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颊：
“谢谢。”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带着藏不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