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让李清河怔在原地,半晌没回神。
旁边的李云龙全看在眼里。
“嘿,清河,发什么呆呢?赶紧睡吧,明天还得赶路。”
李清河这才缓过劲来,应了一声,吹灭油灯,躺下了。
李云龙倒头就呼呼大睡,鼾声如雷,震得房梁都像在抖。
李清河却翻来覆去睡不着,靠在床头,眼前反复浮现那两扇未关的门,还有门后那两张模糊的脸。
经过一整天的赶路,李清河早已疲惫不堪,不知不觉中便沉入了梦乡。
夜深人静,整座客栈陷入一片寂静,唯有李云龙的呼噜声此起彼伏,像是敲着不成调的鼓点。
其他人也都睡得安稳,月光透过窗纸洒在走廊上,映出淡淡的影子。
到了后半夜,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砰——”
房门被狠狠踹开,一个身穿绸缎的富家少爷带着几个随从闯了进来。
“店家!我定的屋子呢?”他嗓门一抬,惊得屋梁上的灰尘都抖了三抖。
小二闻声从柜台后头慌忙跑出来,点头哈腰地应道:“来了来了,客官要的两间房早备好了,热水也送进去了。”
“里头的人可还安分?”少爷眯着眼问。
“放心,人在屋里候着呢,没敢乱动。”
“嗯,还算你机灵。”少爷说着,顺手甩出两块银元。
小二一把接住,手心发热,心跳都快了几拍。
“这钱是赏你的,今晚上不管听见啥动静,不准靠近那两间房,更不许放外人进去。”
“要是今晚平安无事,明早还有重赏。”
“您尽管安心,小的绝不会走漏半点风声!”小二连连作揖。
少爷满意地点点头,在小二引路下上了二楼。
进了房间后,他挥手让手下进了隔壁,又朝小二使了个眼色。
小二会意,赶紧溜下了楼。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凄厉的喊叫划破了夜的宁静,把李清河从睡梦中惊醒。
他猛地坐起身,侧耳细听,声音似乎来自最里面那两间客房。
来不及多想,他迅速穿衣下床,轻手轻脚地摸到那两扇门前,贴着门缝仔细听着。
“你别过来!我不愿意!要不是我爹贪图你们家那点臭钱,我怎么会落到这种地方?又怎么会答应跟你成亲!”一个女子抽泣着尖叫。
“哎哟,我的美人儿,何必这么倔呢?”那少爷嬉皮笑脸,“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哪点委屈了你?”
“谁稀罕你那肮脏的钱!你再不滚出去,我就喊人了!”
“喊啊,使劲喊啊!”那人冷笑,“这屋里全是我的人,就算真有人来,也是自讨苦吃,嘿嘿嘿……”
李清河脸色一沉,转身飞奔回自己房间,摇着还在打呼的李云龙。
“喂!醒醒!出事了!”
“嗯……饭好了?”李云龙翻个身,嘟囔着不肯睁眼。
“吃什么饭!再不起来要出人命了!”李清河急得直跺脚。
可任他怎么喊,李云龙就像块石头似的,纹丝不动。
情急之下,李清河灵机一动,凑到他耳边低语:“快起!再不起你媳妇就要被人抢走了!”
话音未落,李云龙“腾”地弹了起来,动作太猛,脑袋“咚”地撞上了李清河的下巴。
“哎哟!”李清河捂着脸直咧嘴。
“我婆娘呢?哪个不怕死的敢动她?”李云龙一手抓枪,一脸凶相。
等他缓过神来,才想起自己压根儿还没娶妻,转头看见抱着脑袋龇牙咧嘴的李清河,顿时火大:
“大半夜发什么疯?”
“最后那两间房里有个女人在求救!”
“关你啥事?男人打架你还想去凑热闹?”
“不是男人!是女的被人欺负!”
这话刚出口,原本还想躺回去的李云龙立刻瞪圆了眼,腾地站了起来。
“啥?欺负女人?谁给他的胆子?活腻了吧!”
他一边系腰带一边往外冲。
“等等!”李清河一把拉住他,“不能硬闯,那屋里的家伙有帮手,就在隔壁房里守着。”
“那咋办?绕过去先把那群狗腿子收拾了,再来对付主子。”
“费那劲干啥?正主就在眼前,我一脚踹开门把他按地上不就完了?”
“你就不懂了,”李清河压低声音,“想解决问题,得先拿下带头的那个。”
“我当然知道,可要是真被围住了,那可就麻烦了。”
两人争执的声音越吵越大,惊动了屋里的公子。
他猛地拉开房门,一脸惊疑地站在门口。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站在我房外鬼鬼祟祟的?莫非是来行刺的?”
还没等他们开口解释,那公子已扯着嗓子大喊起来:
“来人啊!抓刺客!快出来!有人要杀我!”
话音未落,旁边几间屋子陆陆续续冲出一群人,人人脸上裹着黑布,看不清面容,转眼就把李云龙和李清河团团围住。
两人背靠背站着,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行了,现在别说打谁了,咱们已经被包饺子了。”
李清河低声对身后的李云龙说道。
“呵,就凭你们两个也想取我性命?真是笑话!”
那公子冷笑一声,趾高气扬。
“谁他妈说老子是刺客了?你睁开眼看看,我这身份能轮得到你指指点点?”
李云龙火气上涌,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
“哟,都快断气了还嘴硬?那就让你们躺下慢慢聊个够!”
公子一挥手,“给我动手!”
顿时,一群蒙面人挥刀扑上。
眼看形势危急,张阳突然从屋里冲出,飞起一脚将最前面那人踹翻在地。
周围的客人听见动静,纷纷开门探头观望,不少人干脆跑出来围观。
“就这么几个歪瓜裂枣,还想伤我们?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是谁!”
张阳冷笑着环视一圈,气势逼人。
那公子虽脸色发白,却仍强撑着不肯退后一步。
“不管你们什么来头,今天谁都别想活着离开这儿!”
他一声令下,手下再次蜂拥而上。
李清河与李云龙等人迅速迎战,几招之间便将对方尽数击倒。
此时那公子早已吓得瘫软在地,浑身直哆嗦。
“刚才那股威风呢?现在倒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李清河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冰冷。
“大哥饶命!是我有眼无珠,不该惹你们……求您放我一条生路!”
那人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声音都在打颤。
“这次可以放过你,但若再让我撞见你干这种勾当,下次就不只是吓唬你了。”
李清河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不再理会。
那人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众人见两位姑娘安然无恙,也就没再追究。
“多亏了你们,不然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两位女子心有余悸地向大家道谢。
“别客气,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今晚你们就安心在这儿住下,明天一早赶紧回吧。”
张阳温和地安慰道。
于是众人各自回房安歇。
那一夜风平浪静,没人再闹事,大家都睡得踏实。
第二天清晨,李清河已穿戴整齐,在楼下等候多时。
其他人也陆续起床下楼。
“接下来咱们去哪儿?有什么打算吗?”
刘玉祥政委一边走过来一边问。
“昨晚我一直在留意这条长安街,总觉得不对劲。”
李清河皱眉说道。
“怎么个不对法?”
几个人都停下脚步,专注地看着他。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这些人怎么会提前知道日军的行动?是不是有人暗中通风报信?还有,每到后半夜,整条街就空荡荡的,连一个摆摊的人都没有。
前半夜还在叫卖的小贩,全都早早收摊回家了。”
“按理说,长安街这么宽这么热闹,夜里应该灯火通明才是。
可这里一过半夜,就跟荒村野岭似的,仿佛所有人都凭空消失了。”
大家听完,都觉得他说得在理。
“确实如此。
来的时候看着繁华得很,像个大都会,可到了深夜竟冷清成这样,实在少见。”
刘玉祥点头附和。
李清河沉思片刻,招手唤来店小二。
“我想问问,你们这儿为什么一到半夜街上就没人?连个小生意都不做了?还有,你们又是怎么知道日军动向的?”
话刚出口,小二立刻慌张地上前提捂住他的嘴。
“客官,您小声些吧!这话可不能乱讲啊!”
众人见小二神情突变,心头皆是一紧。
“到底出了什么事?”
小二停下手中擦拭的碗筷,坐到我们身旁,声音压得低低的,开始讲起这段隐情。
“原先咱们这条街啊,夜里比白天还热闹。
不论前半夜还是后半夜,街上人影不断,灯火通明,整条长安街就没真正黑过。”
他端起桌上的茶碗,抿了一口,喉头滚动了一下。
“可自从那个叫山本的新指挥官来了以后,一切都变了。”
“那天,这姓山本的亲自带兵进了长安街。
一露面就说自己是曰军军官,根本不跟咱们商量,直接拿话压人——要我们把整条街当成他们运货的专用道,还当众说了些吓人的打算,明摆着是威胁。”
他又猛灌了一口凉茶,手指微微发颤。
李清河察觉到他眼中的惊惧,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别怕,慢慢说,都过去了。”
“后……后来,大伙儿实在忍不了,就有人站出来反对。
结果没几天,有天快天亮的时候,一队曰本兵冲进街里,带着一群打手,见东西就砸,见人就推,连老人小孩都不放过。”
“从那以后,每到天黑,街上连个影子都看不见了。”
“可大家都要活命,要做生意吃饭,没人敢再硬顶。
最后只好答应山本那些苛刻条件。”
“他倒是松了口,允许摊贩继续做生意,但定了规矩:前半夜可以照常,后半夜必须全部收摊走人,谁也不准留下。”
说到这儿,小二额头上已渗出密密一层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