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转瞬即逝。
这三天里,沈青崖也没闲着。他将小院彻底打扫了一遍,给所有灵植都施了肥、除了草,还将《百草图鉴》又仔细研读了几遍,越发觉得这本古籍博大精深。阿墨则主要忙于休养生息,以及消化那几块味道古怪但似乎很合它胃口的“铁龟饼”,偶尔会爬到石桌边,对着那块依旧沉寂的石版发一会儿呆,眼神中带着期待。
子时将至,月华如水,繁星满天。
沈青崖和阿墨准时来到了欧焱的铁匠铺。与往日的喧闹不同,今夜的小院异常安静,连虫鸣都似乎刻意收敛了。院门虚掩着,里面透出不同于往常的、更加凝练而炽热的光芒。
推门而入,眼前的景象让沈青崖微微动容。
院子中央,那座平日里看起来有些笨重的火炉,此刻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炉膛内燃烧着一种奇异的、近乎纯青色的火焰,温度极高,却诡异地没有多少烟气散发,只有热浪扭曲着空气。炉火上方,并非普通的铸铁坩埚,而是一个造型古朴、表面刻满了复杂符文的暗红色石鼎,鼎内隐约可见熔融的、闪烁着星辉的液体在缓缓流动,那是被熔炼的星辰铁!
欧焱没有赤膊,而是穿上了一件略显陈旧的、似乎用某种防火材料织成的深色短褂,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肃穆和专注。他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却顾不上擦拭。他的双手戴着一副不知名兽皮制成的手套,正小心翼翼地操控着石鼎下的青色炉火。
在一旁的特制石台上,那块古老的石版被安置在一个由某种白色玉石雕琢而成的基座上,基座周围,按照某种玄奥的方位,摆放着几块闪烁着各色微光的矿石,构成了一个简易的能量场,将石版稳定在其中。那瓶流银砂则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看到沈青崖和阿墨进来,欧焱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并未分心说话。他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那石鼎和石版之上。
子时正刻,月上中天,星辉最盛!
欧焱眼中精光一闪,低喝一声,双手结出一个奇异的手印,引导着那纯青的炉火,将石鼎内的星辰铁溶液维持在一个极其精妙的温度和活性状态。同时,他另一只手拿起那瓶流银砂,用一把玉质的勺子,极其精准地,将少量闪烁着银光的砂粒,撒入石鼎之中!
“嗤——”
流银砂遇高温并未立刻气化,而是如同水银般,迅速与星辰铁溶液融合在一起。原本只是闪烁着星辉的溶液,瞬间多了一层流动的银色光泽,仿佛将一条微缩的银河熔炼在了其中!
“就是现在!”欧焱低吼一声,双手虚引,那团融合了星辰铁和流银砂的、散发着恐怖高温和磅礴能量的溶液,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托起,缓缓从石鼎中飞出,悬浮在半空之中!
溶液如同有生命的液态星辰,缓缓蠕动着,内部光华流转,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
欧焱的额头青筋暴起,显然维持这种状态对他消耗极大。他不敢怠慢,目光如电,死死锁定石版图谱上那几处清晰的断口。
他并指如笔,以心神牵引着那团炽热的溶液,如同一位最高明的微雕大师,开始对着断口进行“接续”!
第一处断口,是那条主线条连接核心区域的关键节点。欧焱控制着一缕细若发丝的溶液,精准地滴落在断口处。溶液接触到暗银色的星纹钢基底,并未四处流淌,而是如同拥有了生命般,沿着原本线条的轨迹,严丝合缝地蔓延、填充,那墨蓝色的沉海幽晶节点也仿佛被激活,散发出微光,与新融入的星辰铁流银砂溶液产生奇异的共鸣!
“叮……”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能直抵灵魂深处的清鸣响起,如同仙音涤荡。那处断口被完美接续,新生的线条光华内敛,与古老的部分浑然一体,甚至能感受到其中能量开始微弱地流转!
欧焱精神一振,不敢停歇,立刻开始第二处、第三处断口的修复……
整个过程,沈青崖和阿墨都屏息凝神地看着。沈青崖能感受到欧焱那看似简单的动作背后,所耗费的巨大心神和对能量、材料近乎极致的掌控力。这不仅仅是锻造,更像是一场精密的“能量手术”!
阿墨更是看得眼睛一眨不眨,绿豆眼里充满了紧张和期待。当看到一处断口被成功接续时,它的爪子会无意识地收紧;当欧焱因为某处接续特别困难而眉头紧锁时,它也会跟着焦躁地扭动脖子。
时间在叮当作响(更多是能量流动的细微嗡鸣)和紧张的气氛中缓缓流逝。
月光与星辉似乎受到牵引,更多地汇聚到这个小院,融入那团溶液和正在被修复的石版之中。炉火纯青,映照着欧焱专注而坚定的脸庞,也映照着沈青崖和阿墨凝神注视的身影。
这铁匠铺里的“叮当岁月”,此刻充满了玄奇与庄重的色彩。
终于,当最后一处、也是最为复杂的一处能量节点断口被那闪烁着星辉与银光的溶液完美填补、接续,并与整个图谱的能量回路贯通时——
“嗡!!!”
整块石版猛然一震!
暗银色的基底上,所有被修复的线条和节点,刹那间亮起了柔和而稳定的光芒!那光芒并非单一颜色,而是如同星辰闪烁,又似水银流淌,复杂而和谐!原本残缺的图谱,此刻仿佛被注入了完整的灵魂,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试探都更加磅礴、更加古老、也更加清晰的道韵,如同沉睡了万古的巨龙,缓缓苏醒,弥漫在整个小院之中!
石版上方,甚至隐隐浮现出一幅更加宏大、更加清晰的虚拟能量图谱光影,其中星辰运转,生机流转,阐述着某种天地至理!
成功了!
欧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体晃了一下,差点脱力坐倒在地,脸上却露出了如释重负而又无比欣慰的笑容。他做到了!在三成不到的几率下,他成功修复了这块古老的瑰宝!
沈青崖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了他:“欧老先生,您没事吧?”
欧焱摆了摆手,虽然疲惫,眼神却亮得惊人:“无妨,心神消耗大了点,休息几日便好。幸不辱命!小子,你这石版……了不得啊!”
阿墨也迫不及待地爬到石台边,看着那焕发新生、流光溢彩的石版,激动地用脑袋去蹭石版的边缘,喉咙里发出欢快而低沉的“呜呜”声,仿佛在与老友庆贺重逢。
沈青崖看着那完整无缺、道韵盎然的石版,心中亦是激动难平。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石版内部那原本晦涩的能量,此刻如同江河归海,开始按照图谱所示的轨迹,缓慢而坚定地自行运转起来。
“多谢欧老先生!”沈青崖郑重地行了一礼。这份人情,欠得大了。
欧焱喘匀了气,看着石版,又看了看沈青崖和阿墨,意味深长地说道:“石版已复,但其真正的奥秘,还需要你们自己去探寻。老夫能做的,已经做完了。剩下的,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他指了指石版上那完整浮现的能量图谱虚影:“这图谱,似乎是一种极其高深的……修行法门?或者说是某种天地法则的映射?老夫看不透,但感觉与生机、造化有关,与你身上的气息,倒是颇为契合。”
沈青崖凝神望向那虚影,心中似有所感。
修复完成,星月渐稀,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
一段在铁匠铺里,伴随着叮当(能量清鸣)与星火度过的特殊岁月,终于落下了帷幕。而一段新的探索,似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