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宁静。
并非真正的平和,而是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死寂。
各方势力暗中的调兵遣将已然完成,如同弓弦拉满,箭在弦上,却引而不发。
所有的喧嚣、争执、试探,仿佛都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强行按捺下去,只剩下那日益浓重、几乎化作实质的劫气,如同厚重的铅云,低低地压在所有生灵的心头。
天庭,南天门。
值守的天兵天将依旧甲胄鲜明,旌旗招展,但他们的眼神比以往更加锐利,紧握着兵刃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悬浮于天门上空的昊天镜,镜面光华流转,监察周天,偶尔会有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扫过某个遥远星域或下界角落,随即恢复平静。
整个天庭三十三重天,仙乐依旧,瑞气仍存,却少了往日的逍遥惬意,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紧绷。
仙官们步履匆匆,交流时也压低了声音,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灵山,大雷音寺。
梵唱依旧,却仿佛蒙上了一层纱,不再清澈通透。八宝功德池水无波,池底金莲收敛光华。
众僧默诵经文,眉宇间却难掩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色。
弥勒佛祖闭关的殿宇,佛光吞吐不定,时而璀璨,时而晦暗,牵动着所有知情者的心绪。连那缭绕的檀香,似乎也带上了一丝焦灼的气息。
魔庭,虚空堡垒。
不再有魔军操练的咆哮,不再有肆无忌惮的魔气喷发。
整个堡垒如同蛰伏在阴影中的巨兽,沉默,压抑。
偶尔有精锐魔众小队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进出,带回情报或资源,旋即又隐没于黑暗。
魔池深处,黑悟空的气息愈发深沉内敛,那寂灭混沌戟偶尔传来的一丝悸动,却让整个魔庭核心层的魔众感到灵魂战栗。
人间界,四大部洲。
风停了。河流缓滞。飞禽走兽蛰伏巢穴,不敢轻易出声。
凡间国度,白日里市井依旧,入夜后却万户萧疏,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窥视。
一些敏感的老人望着异常沉寂的天空,喃喃念叨着“老天爷发怒”的古老谚语,眼中充满了不安。
九幽地府。
黄泉河水仿佛流淌得更加缓慢,无数怨魂戾魄的哀嚎都变得低沉,像是被什么力量压制。
鬼差阴兵巡逻的频率增加,神色肃穆。
轮回井的漩涡转动,带着一种沉重的凝滞感。
花果山,万妖盟。
往日群妖汇聚的喧嚣也平息了许多。
万千妖族依照编练的战阵各自驻扎,打磨利爪,淬炼妖力。
没有大声喧哗,只有兵甲摩擦的细碎声响和压抑的喘息。
所有妖族,无论修为高低,都能感受到那弥漫天地、越来越清晰的压迫感,源自血脉深处的本能让他们躁动,却又被更强大的意志(悟空混元道境的无形影响)强行安抚,只能将这份躁动转化为战前的死寂与等待。
水帘洞深处。
悟空依旧盘坐于那混沌气流演化的石台前。
他周身气息愈发平凡,仿佛彻底融入了周围的环境。
然而,他的心神,正以混元之境,与那弥漫三界的劫气、与那无数暗流涌动的因果进行着最深层次的共鸣。
混沌感应,自发运转。
他不需要刻意推演,便能“听”到三界这架巨大机器发出的、即将超出负荷的“呻吟”。
那是规则被拉扯到极限的声音,是无数因果线即将崩断的前兆,是毁灭与新生的浪潮在深渊边缘蓄势的咆哮。
他“感觉”到,那平衡的临界点,正在被迅速逼近。
某个契机,或者说,某个被多方势力或明或暗推动的“引爆点”,即将到来。
也许是一方按捺不住的率先出手,也许是一个意外事件的连锁反应,也许是那潜伏的黑佛终于完成某种仪式,也许是魔庭找到了天庭防线的某个致命破绽,又或者……是那高悬的昊天镜,照出了某个必须立刻清除的目标。
不确定。但必然会发生。
这种“知其必至,却不知何时至、何地至、以何种方式至”的压抑,远比明确的敌人更加折磨心神。
万籁俱寂,并非无声,而是所有的声音都被那即将到来的“惊雷”所吞噬、所掩盖。
三界众生,无论仙佛神圣,妖魔人鬼,都在这种无形的、越来越强的压力下,屏住了呼吸。
等待着。
等待着那注定要撕裂这死寂苍穹、引爆无量杀劫的……
第一声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