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橡胶、汗水与某种难以言喻的、紧绷的兴奋感。立海大网球部的专用大巴就停在校门口,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像一头即将奔赴战场的巨兽,耐心等待着它的骑士们。
尤野信子站在不远处的一棵樱花树下,花期已过,茂密的绿叶在她头顶投下一片清凉的阴影,却无法完全驱散她心头的燥热和不舍。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略显笨重的纸袋,里面是她今天起了个大早,精心制作的饭团和三明治,还有一小盒她最新尝试成功的、撒上了海盐焦糖碎的饼干。
网球部的成员们陆陆续续抵达,将装备放入大巴底部的行李舱。真田副部长表情一如既往地严肃,正在和柳莲二确认着最后的行程清单;幸村部长则微笑着与前来送行的老师低声交谈,姿态从容,仿佛只是去参加一场寻常的练习赛;切原赤也揉着惺忪的睡眼,差点被自己的网球包绊倒,引来丸井文太毫不客气的嘲笑;杰克桑原则好脾气地帮他把包拎正。
信子的目光,始终在人群中搜寻着那个特定的银色身影。
他终于来了。
仁王雅治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单肩挎着网球包,小辫子乖顺地垂在脑后,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属于“欺诈师”的弧度。他似乎并不着急上车,目光扫视了一圈,很快便精准地锁定了树荫下的她。
他信步走过来,运动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不是说了不用特意来送吗,puri?”他开口,语气带着惯常的调侃,但眼神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比平时多了几秒。
信子把怀里的纸袋往前一递,几乎要塞进他怀里,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紧:“这、这个……给你,还有大家……路上吃。”
仁王低头看了看那个鼓鼓囊囊的袋子,挑了挑眉,接过时指尖无意中碰到她的手,冰凉一片——她似乎在这里站了很久。
“哦?爱心便当升级成团队补给了?”他轻笑,打开袋子瞥了一眼,饭团被捏成了各种可爱的形状,甚至还用海苔点缀出了表情,“做得不错嘛。”
得到他的肯定,信子心里小小地雀跃了一下,但随即又被更浓的不舍淹没。她抬起头,蜜糖色的眼睛里氤氲着清晰可见的依恋和担忧:“路上小心……到了东京,要记得打电话……比赛,也要加油……”
她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声音越来越小,觉得自己像个啰嗦的老太太。
仁王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底某个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他忽然伸出手,不是像往常那样揉乱她的头发,而是用食指的指节,轻轻蹭了蹭她微微泛红的眼角。
“知道了。”他的声音低沉了些许,少了些戏谑,多了些认真,“只是几天而已,别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
他的触碰很轻,带着训练后残留的、干燥的温热,却像带着微小的电流,让信子从脸颊到耳根都烧了起来。她下意识地想躲,却又贪恋这片刻的温存。
“我、我才没有……”她小声反驳,底气不足。
“噗哩~”仁王收回手,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看好立海大,等我回来。”
这话语带着他特有的狂妄和自信,仿佛不是去挑战强敌,只是去完成一次既定的征服。
“嗯!”信子用力点头,像是接受了一个无比重要的任务。
大巴那边传来了催促的哨声,是真田副部长。
仁王回头应了一声,再转回来时,快速地说了一句:“走了。”
他提起那个装满她心意的纸袋,转身,迈着长腿朝大巴走去,银色的发丝在清晨的阳光下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信子站在原地,看着他登上大巴,看着他在靠窗的位置坐下,隔着深色的车窗玻璃,她似乎能感受到他的目光。
大巴车门缓缓关闭,引擎发出一声更加有力的低吼,开始缓缓移动。
信子不由自主地向前跟了几步,抬起手,轻轻地挥动着。
车窗后,那个模糊的银色身影,也抬起手,随意地晃了晃,算是告别。
大巴逐渐加速,驶离校门,汇入街道的车流,最终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原地只剩下信子,和空气中尚未完全散去的尾气味。她依然望着大巴消失的方向,心里空落落的,仿佛被带走了一部分。
前往东京的远征,开始了。
这不仅仅是一次地理上的移动,更像是一个象征。他正一步步走向更广阔的舞台,而她还停留在他出发的地方。
那种关于未来的微弱不安,再次悄然浮现,与离愁别绪交织在一起。
但她握了握拳,想起他刚才的话。
“看好立海大,等我回来。”
她会好好看着的。看着他们胜利的消息,看着他们载誉归来。
这是她此刻,唯一能确定并坚信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