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生活步入相对平稳的轨道后,一种想要更贴近社会、也为两人小窝的经济贡献一份力量的念头,在信子心中悄然萌发。当她在公寓附近商业街的橱窗里,看到那家名为“Sucré Rêve”(糖之梦)的法式甜品店张贴的兼职招募启事时,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暖黄的灯光下,那些精致如同艺术品的马卡龙、闪电泡芙和水果塔,对她而言不仅仅是诱惑,更是一种专业的吸引。
鼓起勇气递出简历,经过店长——一位严肃的法国甜点师和他的日本助手——简单的面试(过程紧张得她差点同手同脚),她竟然被录用了。主要工作是前台接待、打包和简单的饮品制作。
第一天上班,信子穿上合身的墨绿色围裙,戴着同色系头巾,站在光洁的玻璃柜台后,感觉自己像个误入华丽舞台的临时演员。空气中弥漫着黄油、奶油和咖啡因混合的浓郁香气,本该令人安心,却因络绎不绝的客人而让她神经紧绷。
“欢迎光临!”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
“请、请给我这个草莓千层和一杯热拿铁…”
“好、好的!马上为您准备!”
她手忙脚乱地操作着收银机,小心翼翼地用银夹取放娇贵的甜品,在制作拿铁时,奶泡打得过于丰厚,几乎要溢出杯沿。店长助手在一旁看着,眉头微蹙,但没有出声指责,只是默默过来示范了一次正确的奶泡厚度。
“对不起!非常抱歉!”信子连连鞠躬,脸颊烧得厉害。
“没关系,慢慢来,注意手腕的力度。”助手温和地提醒。
下班时,她感觉比上了一整天的营养学课程还要疲惫,小腿酸胀,喉咙因为不断重复问候语而有些干涩。但当她换下围裙,拿到第一份微薄的时薪时,一种奇异的、混合着成就感和独立意识的暖流,冲刷掉了部分疲惫。
回到公寓,仁王正盘腿坐在地板上,对着电脑屏幕上的肩关节3d模型图凝神思考。听到她开门,头也没回,只是懒洋洋地问:“回来了?兼职怎么样?”
信子放下包,几乎是瘫倒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哼唧:“…好累。而且,我好笨手笨脚…差点搞砸了客人的订单…”
“puri~早就说过了,便利店更适合你。”仁王语气没什么起伏,视线依旧停留在屏幕上。
信子鼓了鼓脸颊,有些不服气,但累得没力气反驳。她闭上眼,几乎要睡着。
过了一会儿,感觉身边的沙发陷下去一块。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看到仁王不知何时坐了过来,手里拿着一管缓解肌肉酸痛的药膏。
“手。”他言简意赅。
信子愣愣地伸出手。他拧开药膏,用左手不太熟练地、却异常仔细地,将她因为长时间端托盘而有些僵硬的手指和手腕,一点点揉开。微凉的药膏和他指尖的温度形成奇异的对比,舒缓的力道慢慢化开肌肉的酸胀。
“明天还去?”他一边揉,一边状似随意地问。
“…嗯。”信子小声应道,感受着他笨拙却认真的按摩,心里那点委屈和疲惫渐渐被熨帖平复,“我想…再试试。”
第二天,她提前到了店里,在开业前仔细擦拭柜台,默记不同甜品的名称和成分(这倒是她的强项)。当客人再次点单时,她虽然依旧紧张,但操作收银机和夹取甜品的动作明显流畅了一些。她甚至鼓起勇气,向店长助手请教了打奶泡的诀窍。
一周后,她已经能相对从容地应对午后的客流小高峰。她能记住几位常客偏好的甜点,会在打包时小心地系上漂亮的蝴蝶结。一次,一位带着小女孩的母亲来店里,小女孩对着琳琅满目的玻璃柜难以抉择,信子蹲下身,耐心地轻声介绍了几款不太甜、适合小朋友的糕点,最后小女孩开心地选了一款兔子形状的奶酪蛋糕。那位母亲离开时,对她报以感激的微笑。
那一刻,信子站在弥漫着甜香的店铺里,听着舒缓的法语香颂,心中涌起的是一种被需要、被认可的微小喜悦。这份兼职,不再仅仅是为了薪水,它成了她连接社会的一扇窗,一个练习勇气和与人交往的练习场。
晚上,她有时会带回一些店里允许员工购买的、当日未售完的“瑕疵品”(或许只是外形不够完美)。她会和仁王分享,并兴致勃勃地分析其中的成分和可能改进的地方。
“这款慕斯的吉利丁用量可能多了一点,口感不够轻盈…”
仁王一边听着她带着专业术语的絮叨,一边吃着那份“不够完美”的甜品,偶尔会发表一句毫不客气的评价:“puri~太甜。”或者,“还行。”
但他的光盘行动,本身就是最大的肯定。
兼职的体验,让信子在专业学习之外,触摸到了现实的质感。她依然会紧张,会犯错,但她正在学习如何穿着围裙站立,如何用微笑面对陌生人,如何在疲惫中坚持。这份成长,细微却坚实,如同她在甜品店里日复一日练习打出的奶泡,从最初的粗糙蓬松,逐渐变得绵密、稳定。而她带回公寓的,不仅仅是微薄的薪水或“瑕疵”甜品,更是一份逐渐积累的、属于她自己的自信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