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脉圣所的生活,仿佛因为诺拉和托尔的诞生而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育婴室里奶香与能量辉光交织,石磐沉稳的身影成了那里最令人安心的风景。维兹在监护区内似乎也变得更加安静,常常只是趴在屏障边,远远“眺望”着育婴室的方向,那双黑曜石大眼睛里,好奇之外,似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眷恋。
这种平静,直到一份来自遥远星海的加密通讯,如同冰水般泼醒了沉溺于喜悦中的圣所。
指挥大厅内,气氛陡然转变。中央主屏幕上,不再是星脉网络的数据流或是维兹的实时监控,而是索菲亚那张冰冷而锐利的面容。她的背景是她那杂乱却充满尖端设备的机械工坊,几只机械臂在她身后无声舞动。她的眼神,透过屏幕,如同两把淬冰的匕首,直刺而来。
“所以,”索菲亚的声音没有任何寒暄,直接、冷硬,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讥讽和愤怒,“你们不仅收留了那个东西,还让它在那里安然度日?甚至…还有了两个新生儿?阿斯莫德,洛德拉姆,你们的智慧和警惕都被星辉闪瞎了吗?!”
她的开场白就让所有人皱起了眉头。凯因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奥布里的虚拟影像眼中数据流加速。
“索菲亚,”阿斯莫德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你的消息很灵通。”
“灵通?”索菲亚冷笑一声,一只机械臂将她身旁的一个数据板重重摔在工作台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卡尔的遗产遍布星海,即使只剩碎片,也还在运作!它们记录下了那颗‘陨石’的能量签名,与玛拉格斯核心本源的相似度高达99.98%!别告诉我你们没检测出来!”
“我们检测到了,”洛德拉姆沉声接口,试图保持理性,“但它的能量状态完全不同,索菲亚。它没有恶意,表现如同…”
“如同一个无害的幼崽?”索菲亚尖锐地打断他,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失去卡尔的痛苦,“多么熟悉的剧本!虚空最擅长的就是把剧毒包裹在糖衣之下!你们忘了玛拉格斯最初是如何伪装成‘仲裁者’,骗取信任的吗?!”
她猛地调出几张模糊不清的数据图谱,显然是卡尔当年留下的残缺研究记录。
“看这里!卡尔推演过!玛拉格斯的虚空本质具备极高的‘适应性’和‘模因同化性’!它一旦主体被摧毁,其核心力量不会完全消散,而是会寻找新的、更具潜力的‘载体’进行寄生或转生!”索菲亚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那两个孩子!偏偏在它降临后诞生!能量同源度如此之高!这难道是巧合吗?!”
她的目光仿佛能穿透屏幕,死死盯住莉维娅和阿斯特,以及站在后面的布雷克和珊瑚。
“莉维娅!你的力量本就因卡尔而混杂了虚空本源!你的孩子天然就是最佳的容器!还有你,人鱼!深海南庭的混沌潮汐之力,同样易于被虚空侵蚀!你们的两个孩子,简直就是为它准备的完美温床!它现在表现出的无害和亲近,不过是麻痹你们,等待与新生儿建立更深层连接的手段!它在窃取他们的生命频率,准备鸠占鹊巢!”
这番话如同毒刺,狠狠扎进了在场每一位父母的心中。莉维娅脸色瞬间苍白,下意识地捂住了腹部(虽然孩子已出生),阿斯特脸上的玩世不恭彻底消失,星穹之力在他眼中危险地闪烁。布雷克怒吼一声:“你胡说!”就要冲上前,被凯因死死按住。珊瑚紧紧抱着手臂,脸上失去了血色。
“索菲亚女士,你的指控缺乏直接证据。”奥布里的虚拟影像冷静地反驳,但语气中也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严肃,“你的推论基于残缺数据和概率模型,存在37.5%的过度解读可能。”
“过度解读?!”索菲亚几乎是咆哮起来,“奥布里!你这台活体计算机难道算不出其中的风险吗?!非要等到那两个孩子某一天突然瞳孔变成纯粹的漆黑,身上爆发出吞噬一切的虚空能量,你们才肯相信吗?!等到它借助这两个拥有无限潜力的新身体,重新变回那个恐怖的虚空大君吗?!”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力气,声音变得低沉而危险:“我警告你们,立刻!马上!销毁那个东西!或者至少将它放逐到连光都无法逃逸的宇宙坟场!至于孩子们…必须进行最彻底的能量隔离和净化!否则…你们就是在亲手孕育下一个玛拉格斯!你们对不起卡尔的牺牲!”
通讯戛然而止。
屏幕变黑。
指挥大厅内死一般的寂静。
索菲亚的话语,如同最阴冷的寒风,吹散了连日来的喜悦与温情,将血淋淋的、最坏的可能性赤裸裸地摊开在每个人面前。
她的话偏激,充满了个人情绪,但…并非全然没有道理。她引用的卡尔的数据碎片,像一根根毒刺,扎入了所有人理性的防线。
凯因第一个打破沉默,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冷硬:“我认为,索菲亚的警告,必须得到最高级别的重视。我们不能拿整个圣所,更不能拿两个孩子的未来冒险。”他的目光扫过莉维娅和阿斯特,带着一种沉痛的理解,但立场无比坚定。
奥布里沉默了片刻,开口道:“索菲亚提供的残缺数据经过初步验证,确为卡尔手笔。其推论的可能性…存在。建议立即将维兹的威胁等级上调至最高,并对诺拉、托尔进行全天候能量监控与深层扫描。”
莉维娅猛地抬起头,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倔强:“不!诺拉她…她和维兹之间的感应很平和,甚至是…互相安抚!那不是侵蚀!我能感觉到!”
“感觉会骗人,莉维娅!”凯因低吼道,“尤其是母性的感觉!”
“但索菲亚也只是推测!”阿斯特挡在莉维娅身前,眼中星芒闪烁,“她没有证据!就因为一个可怕的‘可能’,我们要毁灭一个或许无辜的生命,甚至怀疑我们自己的孩子吗?”
贝拉忍不住开口:“老娘觉得那小东西没那么多坏心眼!索菲亚那丫头就是被仇恨冲昏头了!”
洛德拉姆紧紧皱着眉,陷入了极度的矛盾之中。理智告诉他凯因和奥布里的担忧是正确的,但情感上,他又不愿相信自己的孙女会和虚空阴谋扯上关系。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向阿斯莫德。
星脉的守护者沉默着,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指挥大厅的穹顶,看到了更深远的宇宙法则。索菲亚的警告像一块沉重的石头投入他心中的湖面,激起的涟漪远比表现出来的要多。
许久,他缓缓开口,声音沉重而审慎:
“索菲亚的警告,源于痛苦与失去,其核心基于对虚空本质的深刻认知,我们必须倾听,并予以最高程度的警惕。”
他的话让凯因和奥布里的神色稍缓,却让莉维娅和阿斯特的心提了起来。
“但是,”阿斯莫德话锋一转,“正如阿斯特所言,推测并非事实。恐慌与基于恐惧的先发制人,同样可能带来不可挽回的错误。”
他金色的眼眸扫过众人:“维兹的监管等级提升至最高。石磐,诺拉和托尔的安全由你全权负责,增加能量监测频率。奥布里,全力分析索菲亚传来的卡尔数据碎片,尝试构建更完整的威胁模型。在得出确切结论之前…”
他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任何人不得擅自对维兹采取极端行动。对诺拉和托尔的任何监测与防护,必须在父母知情且同意下进行。”
这不是最终的决定,而是悬而未决的煎熬。索菲亚的警告像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了两个新生的婴儿,也笼罩了那个趴在监护区屏障上,对此一无所知、只是本能望向育婴室方向的小小虚空来客。
怀疑的种子已经播下,只待时间揭示它会长出怎样的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