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尔与石崚之间爆发的肢体冲突,如同在团队紧绷的神经上投下了一颗重磅炸弹。阿斯特和石磐的厉声喝止,以及迅速介入将两个扭打在一起的男孩强行分开,虽然暂时阻止了事态的进一步恶化,但空气中弥漫的火药味和失望情绪却浓郁得化不开。
托尔被阿斯特牢牢按住肩膀,依旧梗着脖子,胸膛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眼中满是不服和委屈。石崚则被石磐护在身后,小脸紧绷,眼神冰冷,整理着自己有些凌乱的衣襟,周身的气息如同结了一层薄冰。诺拉和艾莉丝也停止了之前的争执,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内心充满了懊悔和无力感。
然而,团队崩溃的连锁反应并未停止。当最直接的冲突被压制后,另一种更隐蔽、却同样具有破坏力的情绪,在压力最小的角落悄然滋生、爆发。
墨菲,这个心思细腻、善于观察的男孩,一直沉浸在深深的自责之中。作为小队中对能量痕迹较为敏感的成员之一,他对自己未能在维兹失踪的第一时间发现更清晰的线索,甚至在追踪过程中未能提供更多帮助而感到耿耿于怀。他看着大人们凝重的表情,看着伙伴们接连不断的争吵和冲突,一种“都是自己没用”的念头像藤蔓一样缠绕着他的心。
他蹲在岩石角落,双手抱着膝盖,把脸深深埋了进去,肩膀微微颤抖。平日里对炼金术和魔法原理的好奇与专注,此刻全都化为了对自身能力的怀疑和否定。“如果……如果我能再厉害一点……如果能像艾莉丝那样敏感,或者像石崚那样稳定……也许我们早就找到维兹了……大家就不会吵成这样了……”他小声地、近乎呜咽地自言自语,声音淹没在风里,却透露出巨大的沮丧。
而赛琳,本就性格柔弱,对陌生环境充满恐惧。荒原的严酷、部落的排斥、以及刚刚发生的激烈冲突,彻底击溃了她的心理防线。她紧紧挨着墨菲蹲着,小脸煞白,大眼睛里噙满了泪水,身体因为害怕而微微发抖。她不像诺拉那样会将恐惧转化为愤怒,也不像艾莉丝那样能努力保持理智,她的恐惧是纯粹而直接的,需要宣泄。
听到身边墨菲那充满挫败感的低语,赛琳一直压抑的恐慌和委屈仿佛找到了一个出口。她突然抬起头,带着哭腔,声音尖细而颤抖,像是抱怨,又像是控诉:“都怪这里!这个可怕的地方!又脏又可怕!那些人也好凶!为什么我们要来这种地方找维兹?!维兹说不定……说不定早就……我们根本找不到的!我们都会被困在这里的!像……像那些迷路的小动物一样!”她的眼泪终于决堤,顺着脸颊滑落。
墨菲正沉浸在自己的负面情绪中,听到赛琳带着指责意味的抱怨,尤其是那句“我们根本找不到的”,仿佛一根针扎进了他最敏感的心结。他猛地抬起头,眼圈通红,平时温和的语气变得有些激动:“怪我?是!都怪我!怪我太没用了!追踪不到线索!帮不上忙!成了累赘!行了吧!”他把赛琳对环境的恐惧,错误地解读成了对自己无能的不满,并将所有的自责情绪瞬间爆发了出来。
赛琳被墨菲突然的爆发吓了一跳,愣了一下,随即更加委屈,哭得更凶了:“我不是怪你……我是害怕……这里真的好可怕……墨菲,连你也凶我……”她的话语逻辑有些混乱,充满了无助。
“害怕有什么用?!害怕维兹就能回来吗?!”墨菲的情绪也失控了,他站起身,声音带着少年人罕见的尖锐和痛苦,“我也害怕!我害怕因为我们不够强而救不回维兹!我害怕大家像现在这样一盘散沙!我害怕……我害怕最后什么都做不了!”他说着,眼泪也忍不住流了下来,但他倔强地用手背狠狠擦掉。
一个陷入深深自责,将失败归咎于自身;一个被恐惧淹没,对环境充满抱怨。两种不同的负面情绪,在误解和压力下猛烈碰撞,演变成了互相的指责和伤害。他们不再是互相依靠的伙伴,而是在绝望感的重压下,试图抓住什么来支撑自己,却不幸刺伤了对方。
这一幕,落在了刚刚平息了托尔和石崚冲突的阿斯特、石磐以及其他孩子眼中。
诺拉和艾莉丝看着哭泣的赛琳和情绪崩溃的墨菲,刚刚因为自己争吵而产生的愧疚感更深了,仿佛是他们开启了这场连锁崩溃。托尔和石崚也停止了互相怒视,有些茫然和不安地看着这边。
团队的士气,在这一刻,彻底跌入了谷底。寻找维兹的目标似乎变得遥不可及,而团队本身,也仿佛在荒原的风沙中,即将分崩离析。信心的崩塌,比任何外在的威胁都更加致命。
(诺拉的日记)
天气:心里在下雨,冰冷的雨
墨菲和赛琳也吵架了……不,不是吵架,是……他们都哭了。
墨菲蹲在那里,说自己没用。赛琳一直在哭,说这里好可怕。然后墨菲就突然对赛琳喊了起来,说他也很害怕……我从来没见过墨菲那个样子,他平时总是安安静静研究东西的。
赛琳哭得更凶了。
我看着他们,心里好难受,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都是我的错吗?如果我不和艾莉丝吵,托尔是不是就不会和石崚打起来?墨菲和赛琳是不是就不会这样?
我们现在一点都不像一个团队了。像一堆被风吹散的沙子,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角落里难过、生气、害怕。
维兹,你到底在哪里?我们该怎么办?我们好像……快要坚持不下去了。
阿斯特爸爸和石磐叔叔的脸色好难看。我们是不是让他们失望透了?
(日记旁边,诺拉画了许多散落在地上的、流泪的小人,中间是一个巨大的、代表问号和绝望的黑色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