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同贝城永冬街巷间穿梭的雪花,悄无声息地飘落、堆积、又悄然融化。
转眼间,星穹大学的第一个学期已过半程。
深秋的凉意取代了夏末的余热,窗外的树叶染上了绚烂的金红。
宿舍里,墨徊与白厄之间那种微妙而脆弱的平衡,在双方刻意的小心维护下,竟然奇迹般地维持了下来。
白厄如同他承诺的那样,以强大的意志力近乎完美地收敛着自己的信息素,像一座沉默而可靠的冰山,为墨徊隔绝了外部大部分的潜在风险。
他细心留意着墨徊的周期,总会提前一两天“不经意”地提醒他检查抑制剂存量,或者在他明显不适时,默默承担起所有需要外出的琐事。
墨徊则逐渐习惯了这种被妥善照顾的安全感。
他依旧谨慎,依旧会在公共场所维持着那层冷淡的Alpha伪装,但在宿舍这个私密的空间里,他卸下了不少心防。
他会因为画不出满意的效果而对着白厄小声抱怨,会在吃到喜欢的外卖时眼睛微微发亮,甚至偶尔会在白厄专注学习时,偷偷用画笔在速写本角落勾勒对方认真的侧脸轮廓,画完又迅速翻页,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暖而平静的羁绊在两人之间悄然生长,像藤蔓般无声地缠绕,将两颗心慢慢拉近。
他们都心照不宣地避开那个危险的话题,享受着这偷来的、仿佛与世隔绝的宁静。
然而,命运的恶作剧总是不期而至。
一场突如其来的寒流席卷了星穹大学,气温骤降,连绵的秋雨下了整整两天。
或许是因为天气突变,或许是因为近期为了赶一幅参赛画作而连续熬夜,又或许是别的原因。
墨徊的发热期竟然比预估的时间提前了整整三天,来势汹汹。
最初的不适发生在深夜。
墨徊只觉得一阵阵莫名的燥热和心慌,以为是熬夜累了,便早早睡下。
然而,到了后半夜,那熟悉的、令人恐惧的潮热感猛地将他吞噬。
他猛地从睡梦中惊醒,浑身滚烫,细密的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衣。
空气中开始不受控制地弥漫开那甜腻诱人的信息素,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浓烈和急促,像是被强行催发的花,带着绝望的芬芳。
“不……不会的……”
墨徊惊恐地喘息着,连滚带爬地跌下床,扑向床底那个上了锁的行李箱。
他的手抖得厉害,钥匙几次都对不准锁孔。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紧了他的心脏——他的抑制剂,在上次发热期后用完了最后一支。
新的药剂因为天气原因,快递延误,预计明天才能到!
他原本算好了日期的,怎么会提前?!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冰水浇头,让他瞬间四肢冰凉。
“呃……”又一阵强烈的热潮涌上,他腿一软,跌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无助地蜷缩起来,身体因为渴望和恐惧而剧烈颤抖。
甜腻的信息素如同失控的洪水,疯狂地冲击着宿舍狭小的空间。
另一张床上的白厄几乎在墨徊信息素失控的瞬间就惊醒了。
那浓郁到极致的、散发着绝望信号的omega信息素像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了他的心脏,同时也猛烈地冲击着他身为Alpha的本能。
他猛地坐起身,甚至来不及开灯,借着窗外微弱的路灯光,看到了跌坐在行李箱旁、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墨徊。
“墨徊!”白厄的声音因为震惊和突如其来的本能冲击而沙哑不堪。
他立刻下床冲过去,却在距离几步远的地方猛地停住了脚步。
太浓了。
那信息素几乎化为实质,疯狂地诱惑着他、召唤着他。
他的血液在沸腾,理智在本能的海啸中摇摇欲坠,标记他、占有他的冲动如同野兽般在体内咆哮。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依靠疼痛来维持最后的清醒。
“抑……抑制剂……”墨徊没抬头,声音破碎不堪,“用完了……快递……没到……”
这句话如同最后的判决,砸碎了白厄心中最后的侥幸。
没有抑制剂。
在这种信息素浓度下,除非立刻标记,否则墨徊很可能因为信息素彻底失控而陷入极度危险的状态,甚至可能对身体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没有时间犹豫了。
也没有其他选择了。
白厄的眼睛因为极力克制而泛红,他猛地单膝跪地在墨徊面前,双手抓住他颤抖不已的肩膀,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沉重和决断:“墨徊!听着!没有抑制剂了!你现在必须立刻被标记!临时标记!听懂了吗?!”
他的语气几乎是命令式的,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
墨徊被他的吼声震得清醒了一瞬,听到“标记”两个字,眼中瞬间涌上巨大的恐惧和抗拒,他拼命摇头,泪水疯狂涌出:“不……不要……白厄……不要……”
他语无伦次地哀求着,试图向后缩去。
“由不得你了!”
白厄低吼一声,心硬如铁。
墨徊的抑制剂是特配的,针对他的身体情况特殊配置的。
他知道此刻任何心软都可能造成更严重的后果——无论是他还是墨徊都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他强行将浑身瘫软、挣扎呜咽的墨徊转过去,让他背对自己,露出了那截因为发热而泛着粉色、微微颤抖的、光滑的后颈。
腺体在那里散发着最浓郁、最诱人也最脆弱的气息。
白厄的呼吸粗重得吓人,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吞咽火焰。
他闭上眼,用尽全部意志力对抗着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原始欲望,努力将动作控制在“救助”的范围内。
他低下头,凑近那散发着致命诱惑的腺体。
墨徊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颈后,身体僵直了一瞬,随即开始了更剧烈的颤抖和微弱的挣扎,绝望的呜咽声破碎地溢出喉咙:“呜……不要……求你了……”
白厄心一横,不再犹豫,张开嘴,锋利的犬齿精准地刺破了那处娇嫩脆弱的皮肤。
墨徊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尖叫,身体猛地绷紧。
与此同时,一股冷冽而强大的、属于白厄的雪松信息素,通过犬齿,强势而稳定地注入到墨徊的腺体之中。
墨徊的身体像是被一道强烈的电流击穿,一瞬间剧烈的痛苦过后,是一种难以形容的、席卷全身的奇异感觉。
那原本失控暴走、带来无尽痛苦的燥热,被那外来注入的、冷冽而强大的气息一点点安抚、镇压下去。
空虚和渴望被迅速填满,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绝对占有意味的安全感包裹了他。
他的挣扎和呜咽渐渐停止了,身体脱力般软了下来,只剩下无法控制的、细微的颤抖和断断续续的、劫后余生般的抽泣。
白厄紧紧咬着他的后颈,持续注入着信息素,直到感受到墨徊体内那暴动的信息素被彻底安抚下来,变得温顺而平稳,他才缓缓松开了牙齿。
他的嘴唇沾染了一丝血迹,口腔里充满了墨徊信息素那甜腻的味道和自己信息素冷冽的气息。
两种味道诡异地交融在一起,形成一种独属于他们两人的、亲密又危险的气息。
他喘着粗气,额头上布满了隐忍的汗水,冰蓝色的眼眸深处依旧翻滚着未散尽的欲望和风暴,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后怕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标记完成了。
临时标记。
墨徊无力地瘫软在他怀里,背对着他,小声地、压抑地哭泣着。
不是因为疼痛,更多的是因为一种巨大的羞耻、无助以及拖累……还有标记带来的、生理上无法抗拒的依赖和慰藉。
白厄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动作有些僵硬。
他想将墨徊抱回床上,却发现墨徊的手现在无意识地紧紧抓着他胸前的衣角,攥得指节发白,仿佛那是茫茫大海中唯一的浮木。
那细微的、依赖的举动,带来一阵酸涩的悸动。
他不再试图放开他,而是就着这个姿势,用尽可能轻柔的动作,将虚软无力的墨徊打横抱了起来。
墨徊轻得惊人,在他怀里像一片羽毛。
他将墨徊小心地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他想起身去拿毛巾帮他清理一下后颈的伤口和汗水,衣角却依旧被那只手紧紧攥着。
“别……别走……”
墨徊把脸埋在枕头里,声音哭得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和不易察觉的依赖,小声地、呜咽般地乞求道。
白厄的身体彻底僵住。
看着那微微渗血的后颈牙印,听着那软糯可怜的哀求,感受着衣角传来的微弱却执着的力道……
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的保护欲和怜爱感瞬间淹没了他。
他最终没有离开,而是在床边坐了下来,任由墨徊抓着他的衣角。
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拨开墨徊后颈被汗湿的黑发,用指尖小心翼翼地拭去那一点点血珠。
他的动作无比轻柔,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墨徊在他的触碰下微微颤抖了一下,却没有躲开,反而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像是幼兽般的呜咽,仿佛在寻求更多的安慰。
空气中,浓郁甜腻的omega信息素已经逐渐平息,但却并未消失,而是与白厄那冷冽的雪松气息彻底交融在一起,难分彼此,形成了一种亲密至极、也暧昧至极的氛围,萦绕在两人周围。
白厄看着墨徊脆弱的后颈,感受着空气中那独属于他们两人的气息,心中一片混乱。
标记完成了,危机解除了,但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一道无形的、深刻的纽带,已然通过这次不得已而为之的临时标记,牢牢系在了两人之间。
夜,深沉而漫长。
墨徊在身心极度的疲惫和标记带来的安抚作用下,终于沉沉睡去,但那只手依旧无意识地、轻轻地攥着白厄的衣角。
白厄就那样静静地坐在床边,守着他,一夜无眠。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清冷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落进来,照亮了床边一方小小的天地,也照亮了Alpha眼中那复杂难辨的、汹涌的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