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刻夏的一句“懒得管了”,仿佛给树庭这场持续良久的“情感风暴”按下了暂停键,又或许是……开启了另一个更为诡异的模式。
众人似乎达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无奈的共识:严防死守无效,教育引导困难,根源性问题——墨徊的种族特性与认知错位——短期内无法解决。
既然如此,再继续折腾下去,除了让所有人,尤其是白厄精神崩溃之外,似乎并无益处。
于是,一种诡异的“放任自流”氛围开始弥漫。
风堇依旧会温柔地照顾墨徊的生活,但不再试图去解释那些他无法理解的复杂情感区别,只是反复强调“对外人要警惕”。
万敌依旧每天制作美味的点心,投喂墨徊,但眼神里多了几分复杂的审视和一种……仿佛在看“迟早是别人家的人”的无奈。
那刻夏彻底沉浸回他的研究,只是研究的重点悄悄变成了“能量生物情感链接的稳定性与可控性分析”。
并且严禁白厄踏入他的书房,以防某些“不稳定因素”干扰实验数据。
遐蝶则继续她的安静观察,偶尔会在她的本子上写写画画,眼神中带着创作者捕捉到绝佳素材的亮光。
而白厄,成了这种新氛围下最煎熬的存在。
所有人都似乎“放弃”了,唯独他无法放弃内心的挣扎。
那套根植于他内心的、关于“监护人”与“被监护人”,“长辈”与“晚辈”的伦理道德观,依旧在顽强地抵抗着墨徊日复一日的无意识“侵袭”。
他试图躲得更远。
他试图让自己忙碌于树庭的各种杂务。
他试图在墨徊靠近时,用最冷硬的态度回应。
但这一切在墨徊那纯粹、直接、毫不气馁的亲近面前,显得如此徒劳和可笑。
墨徊根本看不懂他的拒绝。
在他眼里,白厄只是“最近好像有点忙”“心情不太好”。
于是,他反而更加黏糊白厄,用他那种天真又执着的方式,试图让白厄“开心”起来。
他会把万敌给的最好吃的点心,小心翼翼地留一半,颠颠地跑去找白厄,眼睛亮晶晶地递给他:“白厄,吃!甜!”
他会在那刻夏讲解复杂知识时,努力听懂,然后跑去跟白厄复述,虽然经常讲错,只为了得到他一句表扬。
他会在晚上抱着枕头,站在白厄房门口,也不进去,就用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他,直到白厄心软或者说崩溃地让他进来。
白厄感觉自己就像在打一场注定失败的战争。
对手强大、纯粹、并且拥有最致命的武器。
他的防线在一天天的拉锯战中,被一点点蚕食,磨损。
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发生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
墨徊又一次成功蹭上了白厄的床。
他已经洗漱完毕,穿着柔软的睡衣,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混合着药草清香和那种独特暖香的气息。
他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往白厄怀里钻,寻找最舒服的姿势准备入睡。
白厄身体僵硬得像块石头,努力向后缩,试图保持距离,声音干涩:“墨徊,回你自己那边睡。”
墨徊抬起头,在朦胧的光下,他的眼睛像浸在水中的红宝石,清澈又带着一丝困倦的迷茫:“为什么?这里暖和。”
他说着,非但没后退,反而又往前凑了凑,几乎整个人都贴在了白厄身上。
那温暖柔软的触感,那萦绕在鼻尖的、越来越清晰的气息,像无数细小的钩子,撩拨着白厄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
“你……你离远点……”
白厄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沙哑。
墨徊不解地看着他,反而伸出手,摸了摸白厄的额头,担心地问:“白厄,你不舒服吗?脸好红。”
那微凉柔软的小手触碰到皮肤,如同点燃了最后的导火索。
白厄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想将他推开,但入手那纤细柔软的触感,却让他一下子失了力道。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
墨徊看着白厄那复杂无比、仿佛在极力忍耐着什么的眼神,歪了歪头。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脸上露出一个纯粹开心的笑容,用一种“我终于想到办法让你开心了”的语气,软软地说。
“白厄不怕不怕,momo亲亲就好了!”
说完,根本不给白厄任何反应的时间,他自然而然地仰起头,将自己柔软微凉的唇瓣,轻轻地、准确地印在了白厄的唇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不同于之前那次落在脸颊的、孩童般的亲吻。
这是一个……真正的、虽然依旧纯洁无邪、却因为位置而显得截然不同的吻。
白厄的瞳孔骤然收缩,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理智、所有的道德枷锁,在这一刻,被唇上那无比柔软、带着清甜气息的触感轰然击碎!
太软了……
像最细腻的花瓣,像融化中的蜜糖。
带着墨徊身上特有的、让人沉溺的温暖气息。
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悸动从心脏最深处炸开,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是一种混合着极致罪恶感和同样极致吸引力的、毁灭性的浪潮。
他的身体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
抓住墨徊手腕的手非但没有推开,反而无意识地收紧了。
另一只手,仿佛有自己的意志般,揽住了墨徊的腰,将他更紧地按向自己。
他甚至……下意识地、极其轻微地回应了一下那个青涩的亲吻。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碰触和回应,却足以让白厄清醒过来。
他在做什么?!
他猛地松开手,像被烫到一样向后弹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中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的自我厌恶。
而墨徊,似乎完全没察觉到这个吻的“危险性”和刚才瞬间的失控。
他只是觉得白厄的反应很有趣,而且好像终于不躲着他了。
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无意识的动作,却让白厄呼吸又是一窒,露出一个满足又开心的笑容:“亲亲啦!白厄好点了吗?”
看着墨徊那纯粹无辜、写满了“快夸我聪明”的笑容,白厄心中那滔天的罪恶感和自我谴责,与那挥之不去的、唇上残留的柔软触感和心悸般的吸引力,疯狂地交织厮杀。
最终,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坚持,在这场不对等的、注定失败的战争面前,彻底土崩瓦解。
一种极致的无力感和破罐破摔的绝望感,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
他看着眼前对此一无所知、依旧用那双清澈红眸望着他的墨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沙哑而空洞,仿佛抽走了所有力气。
“呵……呵呵……毁灭吧……”
算了。
就这样吧。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去他的道德伦理!
去他的监护人责任!
去他的理智挣扎!
这根本就是一场无法抵抗的天灾!
然而,就在他万念俱灰、准备放弃治疗的那一刻,内心深处却又可耻地、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细微的、罪恶的念头:
……不过…
真的……软软的……
他没忍住。
¥
自那个“毁灭吧”的夜晚之后,白厄的精神状态进入了一种奇特的“半放弃”模式。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刻意地、剧烈地躲避墨徊,但内心深处那点残存的道德感依旧像风中残烛般摇曳,试图进行最后的、微弱的抵抗。
然而,他很快发现,这种“半放弃”状态,在墨徊那无意识却日益增长的“主动性”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墨徊似乎将白厄不再强烈抗拒视为一种“许可”和“进步”。
他那魅魔与生俱来的、想要靠近并取悦自己“最喜欢”的人的本能,在失去了外界人为的压制和错误的“距离教育”后,开始更加自然地流露出来。
而这种流露,对白厄而言,无疑是甜蜜又残酷的极刑。
早餐时间,万敌照例准备了精致的点心。
墨徊拿起一块自己喜欢的莓果挞,咬了一小口,眼睛幸福地眯了起来。
然后,他像是想到了什么,非常自然地将自己咬过一口、还带着细小牙印和晶莹果酱的莓果挞,递到了旁边正魂游天外的白厄嘴边。
“白厄,尝尝!这个超级好吃!”
他的声音雀跃,眼神纯粹,完全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
白厄看着嘴边那明显被咬过一口的点心,以及墨徊那期待的眼神,大脑瞬间拉响警报!
间接接吻!
这绝对是间接接吻!
不能吃!
理智在疯狂尖叫!
他身体僵硬,嘴唇紧闭,试图摇头。
墨徊见他不吃,疑惑地歪了歪头,又往前递了递,几乎要碰到白厄的嘴唇了。
那香甜的气息和墨徊期待的目光形成了双重攻击。
白厄的挣扎持续了不到三秒。
他下意识地张嘴,咬下了那块点心。
甜腻的滋味在口中化开,混合着某种属于墨徊的、难以言喻的气息。
白厄:“……”
(咀嚼)(眼神死)
不远处,正在喝茶的万敌动作顿了一下,然后重重地将茶杯放下,发出“咚”的一声响。
风堇默默低头,假装整理药草。那刻夏的书房方向传来一声清晰的、带着嘲讽意味的冷哼。
白厄感觉自己脸上火辣辣的。
下午,墨徊在做那刻夏布置的能量控制练习。
他遇到了难题,怎么也无法将能量稳定成特定的形状。
他习惯性地去找白厄帮忙。
“白厄白厄,这个怎么做?”
小小的一个他拿着练习用的晶石,很自然地凑到白厄身边,几乎整个人都要贴在他背上,下巴搁在白厄的肩膀上,呼吸轻轻吹拂着他的耳廓。
那温热的气息,那毫无防备的贴近,那发间若有若无的暖香……像无数细小的电流窜过白厄的脊椎。
白厄浑身僵硬,手心里的汗都快把晶石打湿了。
他努力集中精神想要讲解,但声音干涩发颤。
“你……你先离远点……我不好操作……”
“不要,这样听得清楚。”墨徊非但没离开,反而贴得更紧,手臂甚至无意识地环住了白厄的胳膊,试图看清他手上的动作。
白厄:“!!!”
这还怎么教?!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背后温暖的触感和耳边的呼吸声!
挣扎了五分钟,讲解得语无伦次,墨徊还是没听懂。
白厄终于崩溃了,自暴自弃地直接抓住墨徊的手,带着他的手去引导能量:“就这样!感受能量的流动!跟着我做!”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试图用音量掩盖自己的慌乱。
墨徊被吼得缩了一下,但很快被成功的喜悦吸引。
“哇!成功了!白厄好厉害!”他高兴地转头,脸颊几乎擦过白厄的下颌。
白厄像被电击一样猛地松开手,后退好几步,心跳如擂鼓。
不远处,正在晾晒衣服的风堇默默别开了脸。
遐蝶不知何时出现在廊下,正拿着本子快速地记录着什么。
万敌从厨房门口投来死亡凝视。
经历了白天的“折磨”,晚上白厄坚决地把墨徊关在了门外,声称自己要修炼,不能打扰。
墨徊在门外可怜巴巴地站了一会儿,叫了几声,见白厄真的不开门,才失落地离开。
白厄松了口气,以为自己终于守住了一丝底线。
然而,半夜时分,白厄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感觉怀里钻进来一个温暖柔软的身体。
他猛地惊醒,发现墨徊不知用什么方法,竟然进来了,还像以前一样熟练地窝进他怀里,并且似乎已经睡了一会儿,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尾巴还缠在白厄的大腿上。
白厄顿时睡意全无,身体再次僵硬成木板。
就在这时,睡梦中的墨徊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僵硬,无意识地咂了咂嘴,然后仰起头,在半梦半醒的状态下,精准地寻找到白厄的嘴唇,又印上了一个柔软而湿润的晚安吻。
比上次更加自然,更加……柔和。
“晚安……白厄……”
他嘟囔了一句,把头埋进白厄胸口,继续沉沉睡去。
白厄:“…………”
这一次,他没有弹开。
也没有惨叫。
甚至没有挣扎。
他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感受着唇上残留的触感和怀里真实的重量,内心一片诡异的平静。
那根一直紧绷的、名为理智和道德的弦,在经过连日来的反复拉扯和折磨后,终于……彻底崩断了。
算了。
就这样吧。
爱咋咋地。
他放弃了。
他摆烂了。
他甚至下意识地收紧了手臂,将怀里温暖的小身体搂得更紧了些,仿佛认命般叹了口气,然后闭上了眼睛。
——毁灭吧,赶紧的,累了。
第二天开始,树庭的众人发现,白厄的状态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不再躲避墨徊的亲近。
墨徊喂他点心,他张嘴就吃。
墨徊贴着他看书,他动都不动。
墨徊晚上跑来和他睡,他面无表情地掀开被子。
甚至墨徊玩累了,习惯性地趴到他背上让他背着走,他也只是默默地调整一下姿势,就继续做自己的事。
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看破红尘”“生死看淡”“随便吧”的咸鱼气息。
而墨徊,则对白厄这种“顺从”感到无比开心,更加肆无忌惮地黏着他,各种亲昵的小动作层出不穷。
树庭的众人看着这对组合——一个笑得天真烂漫、无意识各种“撩”的小魅魔,和一个一脸生无可恋、却来者不拒、仿佛失去灵魂的白厄——反应各不相同。
万敌每次看到,都会默默地磨刀,周身气压低得吓人。
风堇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声无奈的叹息。
那刻夏则是彻底无视,仿佛他们不存在,但研究室里关于“能量绑定副作用:精神麻木”的研究课题优先级悄然提升。
遐蝶……遐蝶的记录本换成了更厚的一本,眼神越来越亮。
终于,在一次午餐时,墨徊直接坐在了白厄旁边,几乎半边身子都靠在他身上,还用自己用过的勺子挖了一勺汤,吹了吹,很自然地递到白厄嘴边:“白厄,尝尝这个,不烫了。”
白厄眼皮都没抬,张嘴就喝了下去。
“哐当!”万敌终于忍不住,把切菜的刀重重剁在了案板上。
风堇捂住了眼睛,不忍再看。
那刻夏从书房里传出冰冷的三个字:“没眼看。”
遐蝶合上本子,轻轻吐出一句总结性发言:“……看来,是彻底沦陷了呢。”
偶尔阿格莱雅带着赛飞儿路过,赛飞儿倒是挺看得开——“不错不错,挺乐呵的。”
所有人:“呵呵。”
是的,呵呵。
除了呵呵,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严防死守?已经成了笑话。
教育引导?对象根本不开窍。
最终结果?白厄直接躺平任撩了。
树庭的日常,就这样在一种诡异的、麻木的、带着黑色幽默的氛围中,继续了下去。
而关于未来,似乎只剩下一条大家心照不宣却又谁也不愿主动戳破的道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