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桂芬回到家,红着脸,扭扭捏捏地把想嫁给李炮的心思跟她爹妈说了。
宋家老两口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一辈子没跟人红过脸。听说闺女看上了李炮,俩人心里先是咯噔一下。
“芬啊,”宋母拉着闺女的手,愁容满面,“那李炮……模样是稍微差点,人也算老实。可他那个娘,顾萍,是咱村出了名的厉害主儿!还有他那个妹子李丽,刚惹出那么大的祸事,心术……唉!咱家桂圆厉害,嫁出去吃不了亏,可你这憨厚的性子,嫁过去,还不被那娘俩捏圆搓扁了啊?”
宋父也蹲在门槛上吧嗒旱烟,眉头皱成了疙瘩:“是啊,芬儿。老顾家现在名声不好,那顾萍又不是个省油的灯。爹妈怕你过去受委屈啊。”
宋桂芬却铁了心,低着头搓衣角:“俺……俺就相中炮哥了。萍姨最近对俺也挺好的……”
老两口对视一眼,叹了口气。闺女这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了。
没过几天,顾萍果然带着李炮,提着一包槽子糕和两瓶水果罐头,上门提亲来了。
顾萍脸上堆满了笑,话说得天花乱坠,把李炮夸成了一朵花,又保证以后一定把桂芬当亲闺女疼。
宋家父母虽然老实,但不傻。宋父磕了磕烟袋锅,沉吟了半天,开口道:“他姑啊,炮儿这孩子俺们没啥说的。就是……就是你家丽丽……刚出了那么档子事,名声……俺们倒不是嫌弃,就是怕俺家桂芬过去了,处不好再受气。你看……能不能想个啥法儿,让俩孩子以后过日子能清净点?”
这话里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想让桂芬嫁过去可以,但你得先把李丽这个“麻烦”处理一下。要么让她搬出去,要么彻底管束好,别让她再惹事牵连哥嫂。
顾萍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让李炮搬出去?那不可能!她的好大儿,她的命根子,咋能分家?以后谁给她养老?
让李丽搬出去?那更不行!李丽虽然惹祸,但好歹是个大姑娘了,眼看就能说亲换笔彩礼,让她搬出去,这到手的钱不就飞了?
这可咋办?顾萍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她一拍大腿,故作神秘地说:“老哥老嫂子,你们放心!丽丽那孩子吧,前阵子是有点邪祟缠身,走了背字!俺已经想好法子了!请咱村有名的贾半仙来给她驱驱邪,清清晦气!保证以后老老实实,顺顺当当的!绝不连累炮儿和桂芬!”
宋家父母将信将疑,但看顾萍信誓旦旦,又想着毕竟是一个村的,不好太驳面子,只好暂时应承下来,说等李丽这事处理好了再定婚期。
顾萍回到家,还真就雷厉风行地把邻村那个神神叨叨、留着山羊胡的贾半仙请来了。
贾半仙围着顾家院子转了三圈,又掐指算了半天,最后猛地一跺脚,指着李丽的屋大喊:“妖气!好重的妖气!此屋女主,冲撞了太岁,又被溺死的冤魂缠身,这才心性大变,屡遭横祸!必须做法事驱邪!否则家宅不宁,祸及亲眷啊!”
顾萍一听,吓得脸都白了,连忙塞给贾半仙两块钱和十个鸡蛋,求他赶紧做法。
于是,就在老顾家的院子里,一场闹剧般的法事开场了。
贾半仙穿着不知从哪弄来的破道袍,脸上抹着锅底灰,手里拿着个破拂尘,又是跳又是唱,嘴里念念有词,时不时还撒一把小米,喷一口“圣水”。
最后,他举着一把桃木剑,冲进李丽的屋子,好一顿挥舞劈砍,说是斩妖除魔。又把一张画得鬼画符似的黄纸符烧了,灰烬兑水,逼着李丽喝下去。
李丽被折腾得够呛,头发被弄得乱糟糟,脸上身上被那有些许口臭的“圣水”喷得湿漉漉,还得喝那恶心的符水。她死死咬着嘴唇,低着头,一句话不说,任由贾半仙和顾萍摆布。但那双垂下的眼睛里,却充满了屈辱、怨恨和冰冷的决心。
她可是重生回来的人!是要考上大学改变命运的人!不是这些愚昧蠢货能摆弄的!
什么邪祟缠身?什么冲撞太岁?全是放屁!她落到这步田地,都是因为这个穷家!因为这个蛮横无知的娘!因为这些瞧不起她的乡巴佬!
于老师说得对!只有离开这里,去到城里,才能摆脱这一切!才能过上人上人的日子!
贾半仙跳得满头大汗,终于收了神通,信誓旦旦地对顾萍说:“妖邪已除!冤魂已散!以后只要多做好事,必定家宅安宁!”
顾萍千恩万谢,把贾半仙送走了。看着一片狼藉的院子和面无表情的李丽,她满意地松了口气,觉得自己这招简直太高明了!既安抚了宋家,又没花太多钱,还不用分家!
她却不知道,她这番操作,彻底把李丽推向了另一边。
当晚,李丽在油灯下,偷偷拿出于磊私下塞给她的那张写着地址的小纸条,看了又看,眼神越来越坚定。
这个家,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她要走!一定要走!跟着于老师去省城!哪怕……哪怕于老师说现在条件还不成熟,让她再等等……她也等不及了!
她必须尽快抓住于磊这根救命稻草,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至于手段?她不在乎了!朱涵那个蠢货也想抢于老师?休想!
李丽捏紧了纸条,嘴角露出一丝冰冷的、孤注一掷的笑容。
跳大神的风波过去了,顾萍自以为解决了难题,喜滋滋地准备再去宋家敲定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