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青山摸索着灵木令牌的手指骤然收紧。他抬眼扫过地上哭嚎不止的熊二,声音冷得像结了冰:“行了,别嚎了,下去养伤吧。”尾音里的不耐烦,惊得帐内烛火猛地跳了跳。
熊二如遭大赦,连滚带爬地往帐外挪,膝盖在石地上磕出闷响,掀帘时衣角还勾住了帐帘,愣是拖着半边身子踉跄出去,活像条被打残的野狗。
易满志眉头紧皱,三角眼眯得更细:“这夯货的话有几分可信?我瞧着他倒像个戏精。”
常青山将灵木令牌往案上一掷,令牌与青石碰撞的脆响里透着几分嘲弄:“半真半假吧。五万部众折进去是真,不然熊大那蠢货也不会躲着不敢露面。”他指尖叩着案几,目光落在兽皮地图上西山口的位置,“只是这二十万驻军……水分怕是有点大。”
葛千足指尖捻着胡须,在帐内踱了半圈:“能让熊大熊二俩全军覆没,对方实力绝不容小觑,寻常驻军可没这等手段。”
“妈的!三皇子这狗东西坑死咱们了!”易满志猛地拍向案几,石案应声裂出细纹,“前后加起来折了六万部众!他当初说只有两万守军,这明显是蒙咱们呢!”
常青山眉峰紧蹙,指腹反复摩挲着地图上的褶皱:“这事真有些棘手了。”
“三皇子说两万,熊二扯到二十万,”易满志语气里满是猜忌,“难不成三皇子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葛千足忽然停步,青眸在烛火下闪着精光,“不会,咱们与他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坑了我们,他手里的筹码只会更少。三皇子不是提过,那边新募了十多万新兵?算下来总兵力也该有十五万上下。熊二这是打了败仗,故意往大了说,好脱罪。”他顿了顿,指尖点向地图上的西山谷,“倒是那位新将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把一群新兵拧成利刃,才有了这般战力……是个硬茬,小看不得。”
“那也不能让咱们白吃这么大的亏!”易满志猛地攥紧拳头用力敲了一下桌面,“六万条命呢!三皇子必须给个说法!当初是他说的就两万人,还催着让咱出兵,现在吃了大亏了!必须他得给个交代。”
帐内的烛火被他的怒气压得矮了半截,三道身影映在墙壁上,像三座沉默的山,在阴影里酝酿着更沉的戾气。
……
小世界的地宫里,寒意如针扎般刺进骨髓。苍玄子与苍玥璃被囚禁在漆黑的玄铁牢笼里,已有数日无人问津。法力被封的身躯瘫软在冰冷的囚牢地面,曾经的修为与尊严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下碎成齑粉。他们像两具被抽去魂魄的木偶,唯有意识在无边的绝望里沉浮——这便是阶下囚的滋味,生不如死,连求死都成了奢望。
“吱呀——”
锈蚀的铁门被推开,刺耳的声响在空荡的地宫中回荡。突如其来的光亮刺破黑暗,让两人下意识地眯起眼,心脏却像被无形的手攥紧——未知的审判,远比长久的漠视更让人胆寒。
江林提着一盏油灯走近,昏黄的光晕在苍玥璃的牢笼上晃动,照亮她苍白如纸的脸。他站在牢门外,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你也修行了几百年才换来化形机缘,其间苦楚,同为修士,我也能懂。”
苍玥璃抬眼,眼底残存的桀骜早已被绝望磨平,只剩下麻木的恐惧。
“但阵营殊途,你我已是敌非友。”江林的目光落在她颤抖的指尖,“如今落到我手里,想走是不可能了。但我并非嗜杀,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认我为主,做我的奴仆,随我征战。否则,我便抽你的灵识,炼制器灵封进我的宝剑里。”
油灯的火苗轻轻摇曳,映着江林淡漠的侧脸。他顿了顿,又补了句:“想活,就点点头。”
牢笼里的死寂像化不开的墨,唯有苍玥璃急促的呼吸在冰冷中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尊严碎裂的脆响。她望着江林平静无波的眼神,那里面映不出半分怜悯,只有不容置喙的决断。二百多年修行换来的尊严与桀骜,终究抵不过求生的本能——活着,总有一线转机;死了,便连尘埃都不如。她缓缓垂下眼,沉重的头颅在绝望中轻轻点了点,像是在与过往的一切彻底诀别。
江林抬手推开牢门,指尖捏住她头顶那张泛着淡金光晕的《定妖符》,轻轻一揭。符纸飘落的瞬间,他屈指轻点她的眉心:“放开心神,莫要抗拒。”
苍玥璃依言松了识海防线,下一瞬,一股磅礴的精神力如潮水般涌入,带着撕裂般的剧痛冲刷着她的灵魂。她咬紧牙关,指尖深深抠进掌心,直到那股力量渐渐沉淀,识海深处烙下一道玄奥的印记“终身魂奴”,疼痛感才如退潮般散去。
“灵魂契约已成。”江林收回手,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从今往后,不得有半分反叛之心,否则我只需一念,便可让你魂飞魄散。”说罢,他指尖凝起一道柔和的灵力,探入她的气脉,轻轻解开了那道禁锢法力的《封灵咒》。
暖流瞬间淌遍她四肢百骸,阻塞的灵力重新奔腾起来,久违的力量感让她几欲落泪。苍玥璃踉跄着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冰冷的地面,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谢主人不杀之恩……苍玥璃,愿为主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油灯的光晕在她伏低的背上晃动,将那道新烙的灵魂印记,映得愈发清晰。
江林提着油灯转向旁边的牢笼,苍玄子早已倾听着方才的动静,往日的桀骜全都化做求生的渴望。他曾是青狼王麾下颇有分量的化形大妖,此刻却如风中残烛,见江林看来,浑浊的眼底瞬间涌上祈求。
“你的路,与她一样。”江林的声音在地宫回荡,与方才对苍玥璃所说分毫不差,“认我为主,可保一线生机;否则,入剑为灵,永世不得超生。”
苍玄子喉结滚动,几百年的修行生涯在脑海中飞速闪过——那些吞吐灵气的日夜……到头来,竟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宫里,做出生死抉择。他抬眼望向牢门外那道淡漠的身影,又瞥了眼不远处刚起身的苍玥璃,终究还是长叹一声,缓缓点了点头。
江林依样揭去他的《定妖符》,种下了那道灵魂烙印,解了他浑身缠绕的蛛丝。他踉跄起身,对着江林深深一拜:“奴仆苍玄子,谢主人不杀之恩……”
油灯的光忽明忽暗,照亮两座牢笼皆空的地宫。江林收回目光,转身向外走去,身后两道身影亦步亦趋地跟随,在冰冷的空气中织成一道无形的羁绊。虽然不知自己未来的命运,但总算获得了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