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辰全省第八、南城状元的消息,在南城的上流圈子里激起了不小的涟漪。
虽然南家不算是顶尖的豪门,但一个状元的含金量,成了一份光鲜的谈资和脸面。
从成绩公布那天起,恭贺的电话就络绎不绝地打到了南家主楼。
莫冷凝接听着那些或真心或假意的祝贺,脸上难得地露出了几分真实的、带着傲气的笑。
这份荣耀,是南梦和南安霖都不曾带给她的。
南梦长袖善舞,像是傀儡过着她安排好的生活;
南安霖听话讨好,懂得察言观色,小小年纪攻于算计。
唯有南安辰,这个她从小厌恶、视作不祥的儿子,与她淡漠疏离。
现在却以这种绝对硬核的方式和实力,为南家,或者说为她莫冷凝的脸上,贴了一层金。
这份成绩,让她对南安辰的观感复杂了几分。
厌恶依旧根深蒂固,他那残缺的手指时刻提醒着她的失败。
她盘算着,这个儿子或许比她想象的更有价值。
不仅仅是将来可能为南家“献身”的筹码,他本身的智力,或许也能为南氏集团带来更大的利益。
是该给点甜头了,养狗尚且要扔根骨头,何况是一个刚刚证明了自身价值的“工具”。
因此,当南安辰从阿诚家那充满温情的告别宴回来,刚踏入后院小楼不久,管家便找了过来。
“少爷,夫人请您去主楼一趟。”
南安辰眸光微闪,心中了然。
他平静地跟着管家穿过庭院,再次踏入那间奢华冰冷的主客厅。
莫冷凝手里端着一杯红茶,站在高大的金钱树盆景前。
她上下打量了南安辰一番,语气不算冰冷,但也不柔和。
“成绩出来了,考得不错,算是没给南家丢脸。”
南安辰垂眸,毫无波澜:“谢谢母亲。”
莫冷凝放下茶杯,拿出准备好的银行卡,随意地推到茶几边缘。
“这里面是五万块。算是给你的奖励,加上你大学一年的生活费。省着点用。”
“南家不养闲人,你能创造价值,才有资格得到资源。”
五万块。对于普通家庭而言,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但对于南家,对于莫冷凝随手送给某个官员的礼物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南安辰心中冷笑,这就是他“状元”身份的价码。
没有丝毫犹豫,上前一步,拿起那张卡。
“谢谢母亲。”
同样的话,听不出任何感激。
他需要这笔钱,也很缺钱,没必要在这种时候清高。
“嗯。”莫冷凝对他的顺从很满意,又象征性地提醒了几句。
“去了大学,别给我惹是生非。记住你的身份,你是南家的人,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南家的脸面。”
“还有别忘了我给你的安排,别以为上了大学,成年了,就可以脱离南家。”
“开学那天,让司机送你去。”
“明白。”南安辰应道。
就在他准备告退时,想起云姨。
他抬起眼,看向莫冷凝:“母亲,云姨她……年纪大了,想回儿子家含饴弄孙,她向我提过辞职的想法。”
莫冷凝冷哼一声:“辞职?让她自己来跟我说!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南安辰,不要再让你那颗什么都做不了的心,产生太多乱七八糟的感情。
你骨子里流的是我的血,这一点,永远改变不了。”
“是,我明白了。”南安辰低下头,掩去眸中一闪而过的冷嘲。
乱七八糟的感情?
莫冷凝,你真悲哀。
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了主楼。
那五万块的银行卡揣在口袋里,轻飘飘的,却终于能让他松一口气。
回到自己空旷冷清的房间,南安辰将那张卡放回卡包,然后取出了云舒送他的衣服。
拿出那件深灰色冲锋衣和休闲裤,指尖拂过柔软有质感的布料。
他脱下身上的衣物,换上了这一身。
走到穿衣镜前,镜中的少年身姿挺拔,深灰色的衣物衬得他皮肤冷白,俊美的五官少了几分阴郁,多了几分属于这个年纪的清俊。
非常合身,仿佛是为他量身定做。
穿着它,感觉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在镜前站了许久,才缓缓将衣服脱下,仔细地将衣服挂起来,准备开学那天穿。
这一晚,或许是解决了心头大事,或许是那套衣服带来了莫名的安宁,南安辰躺在冰冷的床上,竟难得地迅速沉入睡眠。
没有噩梦,没有算计,只有一片沉静的黑暗。
第二天,云姨回到了南家别墅。
她来到了主楼,向莫冷凝正式提出了辞职。
“夫人,感谢您这么多年的收留和照顾。”
云姨微微躬身,恭敬的说。
“现在少爷也上大学了,不需要我时刻照顾。我儿子那边,孙子还小,需要人搭把手,我也想享享天伦之乐,所以…想向您请辞,回家带孙子。”
莫冷凝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对于这个在老宅待了几十年的老人,她并无多少感情,只是用惯了的佣人而已。
既然南安辰已经提起,她自己也来说了,便也没有挽留的必要。
“既然你决定了,那就去吧。”
莫冷凝看向一旁的管家,管家会意。
拿着一个早已准备好的、薄薄的信封,递了过去:“这是你这个月的工资和一点补偿,拿着吧。”
“谢谢夫人。”云姨接过信封,没有推辞。
从主楼出来,云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回到自己的那个小房间,开始默默地收拾行李。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却承载了她几十年的岁月。
从青春到华发,她几乎大半辈子都耗在了这座华丽冰冷的牢笼里。
抚摸着用了多年的旧家具,看着窗外熟悉的、却从未真正属于过她的庭院景色,心中难免涌起一股酸涩和不舍。
这里,有她太多的记忆,有干活时的忙碌劳累,有带着小安辰和云舒艰难求存的点点滴滴……
现在她最大的牵挂:少爷,已经长大了,羽翼渐丰,即将离开这里。
没有了少爷的南家,对她而言,,再无任何留恋的价值。
收拾好东西,不过两个行李箱,就是她几十年的全部家当。
傍晚时分,南安辰来到了云姨的房间。
他看着收拾得空空荡荡的房间,和放在中央的行李箱,沉默了片刻。
“云姨,后天早上,我去接云舒。”
“南科大的报名时间有两天,我们计划第一天就去。从这里到南科大,开车大概三个小时。”
云姨红着眼眶,连连点头:“好,好,少爷你们安排就好。路上注意安全。”
南安辰走上前,提起那个较重的行李箱:“我送您到门口,阿诚哥应该快到了。”
“哎,好,谢谢少爷。”云姨拎起另一个较轻的箱子,跟在他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过南家偌大的庭院。
走出别墅,阿诚的车已经等在那里。南安辰将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云姨站在车门前,看着眼前这个自己一手带大的少年,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句哽咽的叮嘱:
“少爷…以后,照顾好自己。和小舒…互相照应。”
在这里,人多眼杂,她怕任何多余的情绪流露,都会给南安辰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知道,云姨放心。”南安辰点了点头:“您也是,保重身体。”
云姨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南家,又看了看南安辰,转身坐进了车里。
阿诚发动车子,缓缓驶离。
南安辰站在原地,看着车子消失在暮色笼罩的林荫道尽头,直到再也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