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种子的信与星轨的回音
归航号的舷窗上还沾着暗星轨的星尘,林澈正用软布一点点擦着,窗外,半黑金蝶们组成的光带还在盘旋,像一串舍不得熄灭的灯笼。莉娅趴在控制台前,指尖划过星图上刚刚亮起的绿色光点——那是新长出的黑金花嫩芽,在污染区的废墟上星星点点,像撒落的星火。
“苍的影像消失前,你注意到没有?”莉娅突然抬头,眼里闪着光,“他战甲上的补丁,和我们在暗星轨核心找到的那块碎片一模一样。”
林澈擦窗的手顿了顿,想起那块嵌在时间裂隙边缘的金属片,上面确实有块菱形的补丁,锈迹斑斑却异常坚硬。“他早就把自己的能量封在里面了,”他放下软布,指尖轻轻敲了敲那块被小心收在盒子里的碎片,“逆生花能撑到我们来,靠的就是这碎片里的能量。”
阿铁突然从舱后窜出来,手里举着个放大镜,对着一片黑金花的花瓣瞅个不停:“这花瓣上的纹路……好像是字?”他把花瓣凑到林澈面前,“你看,是不是像‘家’字?”
花瓣上的金色纹路确实蜿蜒成一个古老的文字,林澈还没来得及点头,青禾已经翻开了《共生志》,指尖点过其中一页:“是‘巢’,苍的笔记里提过,他说宇宙里最暖的字,不是‘家’,是‘巢’——不是一砖一瓦,是能一起筑巢的人。”
话音刚落,归航号突然轻微震动了一下,控制台的警报灯没亮,反而是通讯器里传来一阵细碎的“沙沙”声,像是有信号在挣扎着穿透星尘。莉娅调大音量,一个稚嫩的声音带着电流音钻了出来:“喂……是归航号吗?”
“这里是归航号,”莉娅立刻回应,“你是谁?信号来源是……污染区边缘的三号嫩芽!”
“我是‘小墨’,”那声音带着点怯生生的兴奋,“我是第一株黑金花的种子里孵出来的……苍先生的能量碎片在我这里发芽啦!”
众人都愣住了,阿铁手里的放大镜“啪”地掉在地上:“种子里孵出崽了?!”
“不是崽,是‘信差’!”小墨的声音更清晰了些,“苍先生说,每个黑金花种子里都藏着一个‘信差’,负责把各地的新芽消息汇总给归航号。我这里的根须碰到了五处新发芽的地方,它们都在问……什么时候能见到‘巢’里的人呀?”
林澈走到通讯器前,声音放得很柔:“告诉它们,等第一朵花完全绽放,我们就回去看它们。对了,你说苍先生的能量碎片在你那里?”
“嗯!在我根须的最中心,”小墨的声音带着骄傲,“它暖暖的,像块小太阳。我能感觉到里面有很多画面:苍先生坐在陨石上啃能量棒,半黑金蝶的祖先落在他肩膀上,还有……他对着一块空白的星图发呆,嘴里念叨着‘等这些小家伙长大了,就不用再躲着熵增了’。”
莉娅突然捂住嘴,眼眶有点红——那些画面,和她在《共生志》里看到的苍的素描稿一模一样。苍当年画下的半黑金蝶,翅膀上的黑纹比现在的更浓,像还没学会和金色和解的少年。
“对了对了,”小墨突然想起什么,“刚才有个长着三只翅膀的家伙路过,说它是‘熵增信使’,要我转告你们:‘别以为逆生花能彻底搞定熵增,它只是学会了和我们跳探戈。’这话是什么意思呀?”
阿铁“嗤”了一声,扛起彩虹炮就往舱门走:“管它什么探戈,敢来捣乱老子就轰它个四脚朝天!”
“别冲动。”林澈拉住他,指尖在星图上划出一条弧线,“熵增信使的出现,说明苍说得对——熵增不是敌人。它刚才的话,更像在‘提醒’我们,平衡不是静止的,是动态的舞步。”他看向青禾,“把半黑金蝶的翅膀纹路和熵增波动做个比对,我怀疑……它们翅膀上的黑纹,其实是熵增能量的‘舞步密码’。”
青禾立刻点头,手指在虚拟键盘上翻飞,屏幕上很快跳出两组交织的波形图——半黑金蝶翅膀的振动频率,竟与熵增能量的流动节奏完美吻合,像两列相向而行的列车,在同一个轨道上跳着不会相撞的舞。
“原来如此,”青禾推了推眼镜,“苍让半黑金蝶吸收熵增能量,不是为了‘净化’,是为了让它们学会‘共舞’。就像逆生花的花瓣,一半墨一半金,谁也没吃掉谁,只是在同一个空间里,活出了两种颜色。”
就在这时,归航号的仓库传来“咔哒”一声轻响,众人循声过去,发现是之前从暗星轨带回来的那只半黑金蝶蛹——出发前它一直安安静静,此刻竟裂开了一道缝,里面透出黑金色的光。
“要破蛹了!”莉娅轻声说,下意识地后退一步,给它留出空间。
蛹壳裂开的速度很慢,像在舍不得离开温暖的壳。先是一对触角探出来,带着淡淡的金斑,接着是翅膀的边缘,黑得像被墨染过,却又在光线下泛着细碎的金芒。当完整的翅膀展开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这只新破蛹的半黑金蝶,翅膀上的黑纹不再是杂乱的斑块,而是像星轨一样,绕着金色的纹路旋转,形成一个小小的宇宙模型。
“它翅膀上的是……暗星轨的星图!”阿铁指着翅膀中心,那里有个微小的光点,像极了逆生花所在的时间裂隙,“苍先生是不是早就设计好了?连破蛹的时间都掐得这么准!”
新破蛹的蝴蝶似乎认识林澈,轻轻落在他的指尖,翅膀扇动的频率正好和他胸口的共鸣之核相呼应。林澈低头看着它,突然感觉到掌心传来一阵温热——是之前收起来的苍的金属碎片,此刻竟贴在蝴蝶的翅膀上,化作了一个小小的徽章。
“小墨刚才说,苍先生的能量碎片像小太阳,”莉娅看着这一幕,突然笑了,“现在看来,他是把自己的‘光’,拆成了无数个小碎片,藏在种子里,藏在蝴蝶翅膀上,藏在我们每个人的记忆里。”
通讯器里的小墨还在絮絮叨叨地汇报新发芽的位置,阿铁已经扛着炮管守在了舱门口,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青禾在完善她的波形图,时不时抬头看看那只停在林澈指尖的蝴蝶;林澈自己则拿起《共生志》,翻开新的一页,准备写下今天的故事——
标题还没定,就听见窗外传来一阵密集的振翅声,无数半黑金蝶从污染区的方向飞来,翅膀上的黑金色在阳光下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网的中心,是第一株完全绽放的黑金花,花瓣上的纹路拼成一行字:“巢,建好了。”
林澈提笔写下标题:《巢与星轨》。然后在下面画了只蝴蝶,翅膀上驮着一颗小小的太阳,旁边写着:“所谓永恒,不是永远不变,是散落在各处的光,总会在某天重新聚成星河。”
归航号的引擎再次启动,这次的目的地不再是“返回”,而是“前往”——前往那些刚刚发芽的地方,去赴一场和种子的约定。舱内,新破蛹的蝴蝶轻轻飞起,与窗外的蝶群汇合,翅膀振动的声音像首温柔的歌,而通讯器里,小墨还在兴奋地喊:“快来呀!它们说要给你们看用根须编的秋千,还有用花瓣做的地毯……”
阿铁突然一拍大腿:“操,忘了带能量棒!”然后转身冲向仓库,“上次苍先生吃的那种辣味的,你们谁看到放哪了?”
莉娅笑着指了指他的背包:“早给你塞包里了,就知道你会忘。”
林澈看着这乱糟糟又暖洋洋的一幕,把《共生志》递给青禾:“你来写后续吧,我去开船。”
青禾接过本子,看着上面的标题,突然觉得,所谓“守护”,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就像逆生花需要蝴蝶的翅膀、苍的碎片、种子的根须,还有归航号上所有人的手,才能绽放出完整的美。
窗外的蝶群突然散开,露出后面跟着的无数绿色嫩芽,在熵增与星核能量的交织中,它们长得生机勃勃,再也没有谁会因为“不一样”而自卑。林澈握着操纵杆,归航号缓缓驶入蝶群织成的光网,他仿佛能听到苍在时间裂隙里的笑声,和无数个“小墨”的欢呼声重叠在一起,像一句跨越星轨的回音:
“看,这样的宇宙,才够热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