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握那枚温润的《基础蕴灵术诀》玉简,墨尘感觉自己像是握住了一把通往新世界的钥匙。
回到那间狭小的杂物屋,他迫不及待地将心神沉入玉简之中。刹那间,大量信息涌入脑海——如何更高效地引导灵力(对他而言是噬灵煞力),如何凝结基础法印,如何施展诸如“微雨润物术”、“庚金小刃”、“土甲术”等最粗浅的五行法术。
这些法术在《幽墟噬灵经》面前,简陋得如同孩童玩具,但它们却构建了一个完整、系统、安全的框架。这正是墨尘目前最急需的!
他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这些知识,并以噬灵煞力为基础,开始尝试练习。
过程出乎意料地顺利。噬灵煞力的品阶远高于普通灵力,操控起来虽因其冰冷惰性而稍显晦涩,但一旦驱动,威力却大得惊人。
他尝试施展“微雨润物术”,按照法诀引导煞力。结果指尖涌出的并非温和的雨雾,而是一小片散发着刺骨寒气的灰黑色冰晶细屑,落在桌角一株用作试验的普通药草上。那药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枯萎、发黑,旋即化为飞灰,仿佛被瞬间抽干了所有生机!
墨尘吓了一跳,连忙收敛力量。这“微雨润物术”硬生生被他用成了“死寂凋零术”。
他不信邪,又尝试“庚金小刃”。这次他更加小心翼翼,极力控制着输出的强度和形态。只见一道寸许长、薄如蝉翼、边缘不断散发出细微扭曲黑气的灰暗刃芒,无声无息地从他指尖射出,“嗤”地一声轻响,竟直接洞穿了厚厚的墙壁,留下一个极其细微、边缘光滑却带着腐蚀痕迹的小孔!
威力远超描述!但这形态、这特效,哪里还有半点“庚金”的锐利光明?分明是噬灭一切的魔道手段!
墨尘看着那墙上的小孔,沉默了。他意识到,自己修炼的《幽墟噬灵经》和噬灵煞力,其本质属性与正统五行法术格格不入,甚至截然相反。强行模拟,只会造就出这种诡异而可怕的变种法术。
但这并不意味着玉简无用。恰恰相反,通过练习这些基础法诀,他对自身煞力的掌控力有了质的飞跃。他学会了如何更精细地约束力量,如何构建更稳定的能量结构,虽然输出的依旧是噬灵煞力,却不再像以前那样粗暴原始。
更重要的是,他找到了一个绝佳的伪装手段。
他挑选了其中最不起眼的“土甲术”作为重点练习对象。经过无数次失败和调整,他终于勉强能做到:在调动煞力时,首先在体内按照《基础蕴灵术诀》的路线运转,模拟出土系灵力的厚重波动,然后再将其转化为煞力凝聚于体表。
最终形成的,并非土黄色的灵力护甲,而是一层极其淡薄、紧贴皮肤、颜色深暗近乎不可见的能量膜。其防御原理也并非抵消冲击,而是快速吞噬、消解接触到的外来能量和物理动能。
虽然形态功效迥异,但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却与正统的“土甲术”有七八分相似!足以瞒过不仔细探查的修士!
“就叫你‘噬灵甲’吧。”墨尘抚摸着体表那层冰冷的能量膜,心中稍安。总算有了一点能见光的手段。
与此同时,他也开始疯狂研读那本厚厚的《百草初解》。这不仅是为了更好地完成药圃工作,更是为了寻找能辅助修炼、甚至压制精神污染的灵植线索。
知识就是力量。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拓宽。
然而,宁静的学习时光并未持续多久。钱富的杀意,如同悬顶之剑,终落了下来。
这日,一名面生的外门弟子来到丹房,径直找到墨尘,递上一份盖有刑堂印鉴的任务文书,语气公事公办:
“杂役墨尘,刑堂巡查队于后山‘黑风涧’一带发现疑似邪祟活动痕迹,需熟悉当地地形者协助引导巡查。念你曾多次往返该区域采集蚀心草,特征调你前往协助。即刻出发,不得有误!”
黑风涧!那正是比黑风崖更深入禁地、更加凶险的区域!据说那里常年弥漫毒瘴,甚至有相当于淬体后期乃至通窍期的妖兽出没!
墨尘的心瞬间沉入谷底。来了!钱富的报复来了!而且用的是如此光明正大、无法拒绝的阳谋!以协助宗门事务为名,将他调离丹房的庇护范围,直接送入最危险的绝地!
一旦进入黑风涧,发生任何“意外”——被妖兽吞噬、失足坠崖、被邪祟杀害——都合情合理,死无对证!
好狠毒的手段!
墨尘接过文书,手指因用力而微微发白。他抬起头,试图从那传令弟子脸上看出些什么,但对方只有一片程式化的冷漠。
拒绝?那就是违抗刑堂命令,当场就会被拿下问罪。
接受?前方几乎是十死无生的绝杀之局。
怎么办?
就在他心念电转,思索脱身之策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库房门口,钱富正笑眯眯地和一位前来领取药材的内门弟子说着话,仿佛对此事毫不知情。但墨尘那被强化过的灵觉,却清晰地捕捉到了对方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猫戏老鼠般的残忍快意。
没有退路了。
墨尘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紧张和忐忑,低头应道:“弟子……遵命。”
他回到小屋,飞快地做着准备。将那把磨得锋利的柴刀紧紧捆在身后,又将仅有的几张劣质辟瘴符和疗伤药揣入怀中。最后,他深深看了一眼藏在暗格中的金属盒和经卷。
能否活着回来,就看今日了。
他跟着那名传令弟子,走出了丹房院落,走向通往后山的阴沉小道。
在他身后,云长老不知何时出现在药圃一角,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手指微微动了动,最终却还是归于沉寂,只是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
一路无话。越靠近后山禁地,空气中的幽熵之气越发浓郁,压得人喘不过气。那名传令弟子将墨尘带到一处标有刑堂印记的集合点后,便冷漠地转身离去,仿佛多待一刻都会沾染晦气。
那里已经有三个人在等候。两名身穿刑堂服饰、面色冷峻的外门弟子,修为赫然都在淬体四五层的样子。还有一人,竟是老熟人——张奎!
张奎看到墨尘,脸上立刻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混合着怨毒和幸灾乐祸的狞笑。他凑到那两名刑堂弟子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那两人看向墨尘的目光顿时变得更加冰冷和不屑。
墨尘瞬间明白了。钱富不仅调他出来,还买通了张奎这个同样对他恨之入骨的家伙同行!这是要在“意外”发生前,尽情地折辱他,甚至可能亲自动手“解决”他!
“磨蹭什么?废物!”一名高个的刑堂弟子不耐烦地呵斥道,“前面带路!要是敢耍花样,或者带错了路,哼!”
墨尘低下头,掩去眼中的寒光,默不作声地走到队伍最前面,凭着记忆,向着黑风涧的方向走去。
山路越发崎岖难行,雾气渐浓,四周开始出现奇形怪状、色泽妖异的植物,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甜气息,那是毒瘴开始出现的征兆。
“妈的,什么鬼地方!”张奎低声咒骂着,紧张地握着腰间的刀,不时警惕地四下张望。
那两名刑堂弟子也面色凝重,运转灵力抵御着瘴气侵蚀,显得颇为吃力。
唯有墨尘,行走在这浓郁的死寂之气中,非但没有感到不适,反而觉得丹田内的噬灵煞力异常活跃,自行缓缓运转,贪婪地吸收着周遭的幽熵,如同鱼儿回到了水里。他甚至需要刻意压制,才能不让体表浮现出那层噬灵甲。
“停!”走到一处狭窄的、被灰色藤蔓覆盖的山涧入口时,那名高个刑堂弟子突然喝道。
他指着幽深不见底、不断涌出淡紫色雾气的涧口,冷冷地对墨尘道:“你,先进去探路!看看里面什么情况!”
这是要让他去当探路的替死鬼!
张奎在一旁咧嘴笑道:“师兄英明!让这废物先去试试深浅,正好物尽其用!”
墨尘站在原地,没有动。
“怎么?聋了?还是想违抗命令?”另一名矮胖的刑堂弟子狞笑着上前一步,手按在了剑柄上,淬体四层的威压混合着杀气弥漫开来。
张奎也抽出刀,从另一侧逼了上来,封住了墨尘的退路。
杀局,图穷匕见!
墨尘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三人。他的目光平静得可怕,再也看不到丝毫的怯懦和忐忑,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他轻轻叹了口气,仿佛在惋惜什么。
“钱执事……就安排了你们这几个货色来送死吗?”
“什么?你找死!”张奎闻言勃然大怒,挥刀就向墨尘砍来!刀风凌厉,竟是毫不留情!
那两名刑堂弟子也同时出手,剑光闪烁,直刺墨尘要害!三人配合默契,显然早就计划好了在此处发难,瞬间将他所有闪避路线封死!
面对三人围攻,墨尘眼中猛地闪过一道幽暗的光芒!
他不退反进,脚下步伐一错,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张奎的刀锋和一名刑堂弟子的剑刺,同时右手并指如刀,体内那股冰冷沉凝的噬灵煞力轰然爆发,沿着一种诡异刁钻的路线,直劈向另一名高个刑堂弟子刺来的长剑!
他没有使用任何花哨的技巧,只有绝对的速度和力量,以及……噬灵煞力那侵蚀万物的恐怖特性!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
那柄灌注了淬体五层灵力的精钢长剑,在与墨尘手指接触的刹那,竟如同朽木般被从中生生劈断!断裂处呈现出诡异的灰黑色,仿佛被瞬间腐蚀风化!
“什么?!”那高个刑堂弟子脸上的狞笑瞬间化为惊骇,虎口崩裂,鲜血淋漓,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空手断白刃?!这他妈是杂役?!
就在他失神的这一刹那,墨尘的手刀去势不减,直接印在了他的胸口!
“噗——!”
高个刑堂弟子如遭重锤击打,胸口传来清晰的骨裂声!他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山壁上,软软滑落,生死不知!
而他胸口被击中的地方,衣衫瞬间腐烂破碎,下面的皮肤变得一片青黑,并且那黑色还在不断向四周蔓延,仿佛有生命般吞噬着他的生机!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旁边的矮胖刑堂弟子和张奎完全惊呆了,脸上的表情凝固在暴虐和错愕之间,大脑甚至来不及处理这颠覆性的一幕!
墨尘缓缓转过身,体表那层深暗的“噬灵甲”若隐若现,周身散发着冰冷、死寂、令人心悸的气息。他看向剩下的两人,眼神如同在看两个死人。
“噬体境……同阶无敌……越阶亦可战……”
青铜残片的信息在他脑海中回荡。
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感受着体内那因为初次实战、因为吞噬了对方部分灵力生机而微微沸腾的噬灵煞力,一股冰冷的杀意混合着暴戾情绪悄然升起。
“现在,轮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