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船在运河上航行了十余日,期间数次遭遇漕运官兵盘查。所幸船老大打点得当,又有青鸾司提前打通的关节,总算有惊无险。
这日清晨,船在济宁码头靠岸。十七并未带着他们进城,反而雇了辆驴车,绕道往曲阜郊外驶去。
“城里有东厂的眼线。”十七解释着,目光始终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我们在杏坛书院有个据点。”
驴车在乡间小路上颠簸前行,路旁的杏花已谢,青涩的果实挂满枝头。丫丫好奇地扒着车窗张望,忽然指着远处一片巍峨建筑:“那是皇宫吗?”
陆小串顺她所指望去,只见层叠的殿宇在晨曦中泛着金光,比青州通判府还要宏伟数倍。
“那是孔庙。”十七的声音里带着难得的敬意,“天下读书人的圣地。”
他们在日落前赶到杏坛书院。这书院建在半山腰,白墙黑瓦,看起来与寻常书院无异。迎接他们的是个须发花白的老儒生,自称颜山长。
“房间已经备好。”颜山长目光在丫丫身上停留片刻,微微颔首,“小小姐的功课,就由老夫亲自来教。”
当晚,陆小串被安排在后院一间僻静的厢房。他正要熄灯就寝,窗外忽然传来三声猫头鹰的啼叫。推开窗,十七闪身而入。
“这是书院的地形图。”十七摊开一张绢布,“万一有变,你带着丫丫从后山的密道走。”
陆小串注意到图上标着几个奇怪的符号:“这些是?”
“暗哨。”十七压低声音,“书院里不全是自己人。”
次日清晨,丫丫的功课就开始了。颜山长不仅教她识字,还教她礼仪规矩。小丫头学得认真,但每当行跪拜礼时,总会不自觉地看向陆小串。
“哥哥,”午休时丫丫悄悄问他,“为什么颜爷爷总让我练习走路姿势?”
陆小串揉着她的头发:“因为丫丫长大了,要学大家闺秀的仪态。”
其实他心知肚明,这是在为丫丫的公主身份做准备。
日子一天天过去,陆小串也没闲着。他在书院后厨帮忙,用带来的香料改良了几道菜式,很得书院师生喜欢。这日他正在研制新的烤肉配方,颜山长忽然来访。
“陆师傅可否帮老夫一个忙?”颜山长递来一张请柬,“衍圣公府三日后要办寿宴,想请书院推荐个厨子。”
陆小串心中一动。衍圣公是孔子嫡系后裔,在士林中威望极高。若能借此机会结识,对丫丫将来的安全大有裨益。
寿宴当日,陆小串使出了浑身解数。他特意在烤肉时加入了龙血椒的粉末,果然引得满座皆惊。衍圣公尝过后,特意召见了他。
“这味道...”年过花甲的衍圣公目光如炬,“可是前朝宫廷的配方?”
陆小串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是家传的秘方,小的也不知来历。”
衍圣公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追问,却赏了他一块令牌:“日后可自由出入孔府。”
回书院的路上,十七神色凝重:“衍圣公与刘瑾有过节,他可能猜到了什么。”
果然,第二天就有不速之客登门。来的是个太监打扮的人,自称是衍圣公府上的管事。
“公爷很喜欢陆师傅的手艺。”太监尖着嗓子道,“想请陆师傅过府一叙。”
陆小串正要答应,颜山长突然插话:“陆师傅正在为书院准备祭孔大典的祭品,恐怕抽不开身。”
那太监冷笑一声:“祭孔大典?巧了,刘瑾刘公公正是本届大典的监礼使。”
待太监走后,颜山长立即下令:“收拾行李,今晚就转移。”
“去哪里?”陆小串问。
“泰山。”十七已经背起丫丫,“青鸾司在碧霞祠有处暗桩。”
夜幕降临时,一行人悄悄从后山密道离开。就在他们走出密道的刹那,山下突然亮起无数火把!
“不好!”十七猛地推开陆小串,“带丫丫先走!”
箭雨破空而来。陆小串护着丫丫躲到巨石后,只见十七与颜山长且战且退,身上都已挂了彩。
“哥,我害怕...”丫雅瑟瑟发抖。
陆小串咬紧牙关,从怀中取出最后一个烟丸。这是他用龙血椒特制的,威力比之前的更大。
“丫丫乖,闭上眼睛。”
烟丸炸开的瞬间,红光冲天,刺鼻的辛辣味弥漫山间。追兵被呛得阵型大乱,陆小串趁机背起丫丫往山上跑。
也不知跑了多久,前方出现一座道观。观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个道姑提着灯笼等在门口。
“随我来。”
道姑带着他们穿过重重殿宇,最后来到一处隐秘的山洞。洞里已有数人等候,个个身着青衣,佩青鸾令牌。
“这位是碧霞元君祠的玄静道长。”十七不知何时也跟了上来,虽然浑身是血,眼神却格外明亮,“也是青鸾司在山东的掌令。”
玄静道长目光扫过丫丫,突然躬身行礼:“臣,恭迎殿下。”
丫丫吓得往陆小串身后躲。陆小串护住妹妹,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命运的齿轮,终究还是朝着不可逆转的方向转动了。
山洞外,追兵的火把越来越近。而山洞深处,一条通往未知的道路,正在缓缓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