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看着顾泽野那副心神似乎早已飞向看台的模样,无奈又了然地笑了笑,摇摇头走开了。这小子,魂儿怕是早就被勾走了。整个年级的老师谁不知道,顾泽野第一天转学过来,当着全班的面说:“我来这儿,是为了一个人。” 如今看来,看台上那群啦啦队女孩里,怕是藏着他那个“不远万里”也要追寻的目标。瞧他那眼神,黏着得都快拉出丝来了。
短跑的颁奖仪式简单而热烈。金色的阳光洒在领奖台上,顾泽野站在最高的位置,微微低下头,那枚沉甸甸的金牌挂上脖颈。他接过一束鲜花,冰凉的花瓣贴着他汗湿后尚未完全干透的皮肤,带来一丝清爽。广播里,女播音员用激昂的语调念出他的名字和那令人惊叹的破纪录成绩,看台上掌声雷动,夹杂着兴奋的口哨声。
然而,这片喧嚣仿佛与他隔着一层无形的膜。他的目光像最精准的雷达,急切地在欢呼的人群中扫描、逡巡,掠过一张张模糊的笑脸,最终,牢牢锁定在了那个方向——温雨慈站在那里,正和身边的女生说着什么。似乎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她下意识地往白初薇身后缩了缩,想借那纤细的身影挡住自己。白初薇立刻会意,带着点仇视的眼神,故意往前站了半步,将温雨慈挡了个严严实实,只留下一片模糊的粉色衣角,再也不给顾泽野一丝捕捉到她眼神的机会。
顾泽野也识趣的收回视线,嘴角那抹因胜利而扬起的弧度也微微僵硬。他不动声色的配合着拍照,举起花束向看台示意,只是那笑容里,多少带上了一点程式化的味道。
仪式结束,人群像退潮般开始散去。顾泽野被赵磊、陈阳和几个闻讯赶来祝贺的同学簇拥着,说说笑笑地朝着班级停放物品和车辆的区域走去。兴奋的议论声、拍打肩膀的触感包围着他,但他心底却有一小块空落落的。
走到场地外,他弯腰,准备收拾散落在长椅上的运动包。就在这时,一片淡粉色的衣角突然闯入他低垂的视线里。
他心头猛地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迅速直起身。期待像被点燃的引信,瞬间窜遍全身——是她吗?她来找他了?
然而,看清眼前人的瞬间,他眼底那簇刚刚燃起的火苗“噗”地一下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迅速降温和难以掩饰的疏离感,寒意甚至隐隐蔓至眼底,让他的表情都显得有些冷硬。
林芊雪不知何时站在了他面前,嘴角含着一抹精心练习过的、恰到好处的笑意,正仰头看着他。
“顾泽野,”她的声音放得轻柔,带着刻意营造的甜糯,“恭喜你!你今天太厉害了!” 她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歪着头,努力做出小女生娇羞崇拜的样子,完全没有察觉到顾泽野眼神的骤变以及那几乎要垮掉的、写满“怎么是你”的冷淡表情。
周围瞬间安静了一下,原本喧闹的赵磊和陈阳默契地交换了一个“情况不妙,速撤”的眼神。陈阳反应极快,立刻嚷嚷道:“哎呀,走走走,我们先上车了,野哥你快点昂” 一边说,一边不由分说地拉着其他人,几乎是脚不沾地地迅速撤离了现场。
转眼间,这片刚刚还充满欢声笑语的区域,就只剩下顾泽野和林芊雪两人,气氛莫名地有些凝滞。远处传来的喧嚣,更反衬出此处的安静与尴尬。
“谁让你来这的。”
顾泽野的话没有一丝温度,像一块冰砸在初秋尚且温热的空气里。他眼神锐利,带着毫不掩饰的排斥,甚至懒得在她脸上多停留一秒,仿佛她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令人不悦的打扰。
林芊雪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但很快又被她强行扯开,她上前半步,声音拔高了些,带着刻意的娇嗔,试图打破这层坚冰:“干嘛呀,顾泽野!我好不容易打听到你今天在这里比赛,特意跑来给你加油的。不行吗?”
她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委屈又真诚,那双精心描画过的眼睛眼巴巴地望着他。
顾泽野的眉头蹙得更紧,耐心显然已经告罄。“不需要。”他打断她,语气冷硬如铁,“我是不是和你说过,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这话不是询问,是斩钉截铁的陈述,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他说完,不再看她,转身就准备离开,那姿态干脆得没有一丝留恋。
“顾泽野!”
林芊雪脸上的娇嗔和伪装终于维持不住,彻底碎裂。眼见他真的要走,一种被彻底无视的羞辱感和恐慌攫住了她。她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猛地冲上前,一把用力抓住顾泽野结实的小臂,指甲几乎要隔着薄薄的运动服掐进他的肉里。
“你就这么讨厌我吗?”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却又执拗地不肯放手,“我们以前……”
“够了!”
顾泽野猛地打断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极具压迫感的寒意,像刀锋一样割断了她未尽的话语。他倏地转头,目光如冰冷的箭矢直射向她,那眼神里没有半分往日的温情,只有全然的疏离和厌烦。
“我们已经结束了。”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清晰无比,不容任何误解。话音落下的同时,他手臂猛地一挣,力道之大,让林芊雪猝不及防,抓握的手被狠狠甩开,整个人都跟着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不等林芊雪从这毫不留情的对待中反应过来,顾泽野已经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背影决绝,没有丝毫迟疑,迅速消失在散场的人流中。
原地,只留下林芊雪一个人,手臂上还残留着被他甩开时的震麻感。周围偶尔有经过的学生投来好奇或探究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她死死盯着顾泽野消失的方向,胸口剧烈起伏,刚才强装出来的柔弱彻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扭曲的怨愤。她缓缓地、紧紧地握起了拳头,修剪精致的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咬着牙,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的嘴唇里,一字一句,带着彻骨的寒意和毫不掩饰的偏执,狠狠地挤出几个字:
“顾泽野……我是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那声音很低,却像毒蛇吐信,带着黏腻的恶意,缠绕在渐渐清冷的空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