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嬷嬷教学严谨，近乎苛刻。
云皎皎虽用心学习，但毕竟基础薄弱，又带着现代人的随性，难免出错。
这日练习行走姿态，苏嬷嬷要求她头顶一碗水，行走间水不能洒出分毫。
“腰背挺直！目视前方！步幅均匀！肩不能晃！”
苏嬷嬷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手中戒尺随时准备点出纠正姿势。
云皎皎顶着那碗沉甸甸的清水，走得小心翼翼，额头沁出细汗。
她感觉自己像个提线木偶，浑身僵硬。
走到第三圈时，脚下不小心绊到一块略微不平的石板，身体猛地一晃！
“稳住！”苏嬷嬷厉喝一声，戒尺快如闪电地点向她微微倾斜的左肩。
眼看那碗水就要倾泻而下，云皎皎心中一急，几乎是本能地，体内那点微薄的气场下意识流转，试图稳住身形和那碗水。
她这气场虽弱，但与寻常人不同，带着一丝玄奥的韵律。
就在她气场微动的瞬间，她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苏嬷嬷眉心掠过一丝极淡的青黑色，似是近期有隐疾缠身，导致气息不畅，下盘偶有虚浮。
电光火石间，云皎皎福至心灵，她没有强行去稳那碗水，反而顺着那踉跄的趋势，看似狼狈地向前小跳了一步，巧妙地卸去了大部分力道，同时口中低呼一声：“嬷嬷小心！”
那碗水终究还是洒出了一些，溅湿了她的裙摆，但并未完全打翻。
而苏嬷嬷因她这一声提醒，下意识后退半步，戒尺也落空了。
云皎皎站稳身形，顾不得湿了的裙子，反而一脸关切地看向苏嬷嬷：“嬷嬷，您没事吧？”
“方才皎皎看到您气息略有凝滞，可是近日操劳，腿部旧疾有些不适？”
“行走时似乎……右膝着力稍显虚浮？”
苏嬷嬷原本绷紧的脸骤然一僵，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愕。
她年轻时在宫中受过寒气，右膝确实落下了毛病，阴雨天便隐隐作痛，近日天气转凉，确实有些不适，行走时她自己都极力掩饰，没想到竟被这看似毛躁的小姐一眼看破！
还说得如此精准！
“你……”苏嬷嬷张口，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斥责她学艺不精？
可她偏偏点破了自己隐藏的旧疾。
而且她方才那一下踉跄和提醒，时机巧妙得……让人生疑。
云皎皎见她神色，心中笃定。
她拍了拍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幸好只是洒了点水。”
“嬷嬷，您教导辛苦，更需保重身体。”
“皎皎之前偶然得了张温经活络的方子，或许对嬷嬷的腿疾有些益处，稍后让丫鬟抄录给您？”
苏嬷嬷看着云皎皎那张带着真诚关切，至少看起来是的脸，又感受着右膝隐隐传来的酸胀，沉默了。
她严厉刻板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学生。
你说她不用心吧，她观察入微，连自己隐藏的旧疾都能看出；
你说她用心吧，这规矩学得实在是……差强人意。
半晌，苏嬷嬷紧绷的脸色微微缓和，戒尺也垂了下来。
“三小姐有心了。”
“老奴无恙，今日……就到这里吧。”
“三小姐回去后，还需多加练习行走姿态，务求稳健。”
语气虽依旧严肃，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冰冷。
“是，谨遵嬷嬷教诲。”云皎皎乖巧应下。
苏嬷嬷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脚步似乎比来时略微迟缓了一丝。
小蛮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直到苏嬷嬷走远，才凑过来小声问：
“小姐，您真神了！怎么知道苏嬷嬷腿不舒服的？”
云皎皎擦了擦额角的汗，松了口气：
“观气望色，基本功罢了。”
其实更多是侥幸，在气场波动的瞬间捕捉到的细微迹象。
不过，这倒给她提了个醒，玄学之用，未必都要画符念咒，有时洞察入微，也能化解困境。
经此一事，苏嬷嬷虽未放松教学要求，但态度明显不再那么咄咄逼人。
偶尔在云皎皎实在做不到位时，甚至会破天荒地解释一两句要领，而非单纯斥责。
云皎皎的学习进度反而快了些。
这变化自然逃不过某些人的眼睛。
几日后，云皎皎按规矩去给萧璟请安，这也是苏嬷嬷新教的内容。
萧璟依旧在书房处理公务，见她进来，只抬眸瞥了一眼，便继续看手中的文书，淡淡道：
“听说，你将苏嬷嬷都‘说服’了？”
云皎皎心里咯噔一下，面上保持镇定，规规矩矩地行礼：“回王爷，皎皎不敢。”
“只是那日偶然察觉嬷嬷身体不适，出言关心而已。”
萧璟放下笔，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
“观察入微，懂得顺势而为，倒也不算全无是处。”
他话锋一转，“不过，王府规矩森严，并非次次都能靠小聪明蒙混过关。”
“皎皎明白，定当勤加学习，不敢懈怠。”云皎皎垂首应道。
萧璟看着她低眉顺目的样子，与那晚絮絮叨叨、胆大包天的模样判若两人，心中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他挥了挥手：
“下去吧。”
“是。”云皎皎松了口气，正要退下。
“等等。”萧璟忽然又叫住她。
云皎皎脚步一顿，心中再次提起。
却听萧璟语气平淡地补充了一句：“你那份‘温经活络’的方子，若有效，不妨也给府中库房备份一份。”
云皎皎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默许甚至是鼓励她与苏嬷嬷维持良好关系？
她连忙应道：“是，谢王爷。”
退出书房，云皎皎走在回揽月小筑的路上，心情复杂。
萧璟看似冷漠，实则洞悉府中一切。
她这点小动作，根本瞒不过他。
不过，他既然没有阻止，反而隐隐支持，是否意味着，他乐见她用这种方式在王府中立足？
她抬头看了看王府高耸的院墙，感觉自己仿佛一颗棋子，落入了一盘复杂而庞大的棋局。
而想要不下错子，甚至想要跳出棋盘，她需要更多的实力和……盟友。
苏嬷嬷或许是一个开始。
那么，下一个会是谁？
她又该如何在这步步惊心的环境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