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后,火灵部落的最高峰,赤红的火山口宛如巨兽张开的巨口,终日吞吐着灼热的气息。
秦尘就站在这巨口的边缘,脚下的岩石尚带着昨夜雷火煅烧后的余温。
他的身后,以铁脊匠为首,火灵部落全族最顶尖的铸兵师黑压压地站成一片,神情肃穆,眼神狂热,仿佛在朝圣。
“起!”
伴随铁脊匠一声沉喝,百名铸兵师同时催动体内火元,赤色洪流冲天而起,托举着那柄饱经沧桑的火心锤,使其悬浮于熔岩池上空。
锤身嗡鸣,似乎在渴望一场酣畅淋漓的锻打。
秦尘眼眸微阖,随即猛然睁开。
刹那间,天穹风云变色,一道粗壮的金紫色雷霆如神罚之矛,轰然劈落,精准地缠绕在火心锤之上!
都天神火雷!
“还不够!”秦尘低吼,左掌虚握,一个深邃的黑色雷电漩涡凭空出现,疯狂拉扯着周遭的天地灵气。
那是吞噬祖雷的力量,经过它的提纯,最精纯的雷元化作丝丝缕缕的液态电光,被强行灌入神火雷之中,让那金紫色的雷光愈发凝练、狂暴!
他的右手,则托举着一块人头大小、通体漆黑的金属。
万年雷陨铁,天外奇物,坚不可摧,内部蕴含着最原始的雷霆煞气,寻常火焰连在其上留下一丝痕迹都做不到。
“三息真火,燃!”
秦尘口中吐出三个古朴音节,一缕看似微弱,却凝练到极致的青色火焰自他指尖升起,瞬间包裹住雷陨铁。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万年雷陨铁那坚逾神铁的表层,竟在这青色火焰的煅烧下,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熔化、变形!
整整一夜,火山口上空雷鸣不休,青色真火彻夜未熄。
秦尘宛如一尊不知疲倦的神只,以神雷为引,以真火为炉,以天地为砧,操控着那柄缠绕金紫雷火的火心锤,对那块雷陨铁进行着千万次的捶打。
每一次落下,都伴随着龙吟般的雷鸣;每一次抬起,都带起一片扭曲的火光。
当天边第一缕晨曦刺破黑暗,秦尘眼中精光爆射,发出最后一声长啸。
“凝!”
火心锤轰然落下最后一击,漫天雷火瞬间倒卷,全部没入那团液态的金属之中。
光芒散去,一面三尺长的战旗静静悬浮在空中。
旗杆漆黑如墨,正是雷陨铁的本色。
旗面却非金非布,薄如蝉翼,呈半透明的赤金色,仿佛是由凝固的火焰构成。
其上没有任何文字,只有一道蜿蜒曲折的雷霆纹路,从旗杆底部一直蔓延到旗帜顶端,那纹路宛如活物,紫电流动,栩栩如生,似一条即将破空而去的雷龙!
以雷为墨,以火为纸!
这面旗,竟是完全由最纯粹的雷火能量凝聚而成!
“此旗,名‘雷临’。”
秦尘伸手握住旗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
他手臂一振,将雷临旗猛地插入脚下的火山岩心!
轰隆隆——!
大地剧烈震颤,整座沉寂了千年的火山仿佛瞬间被唤醒!
不再是赤红的熔岩,一道道璀璨的金色火焰冲天而起,直上云霄,将方圆百里映照得亮如白昼。
与此同时,雷临旗上的雷龙纹路骤然亮起,发出一声震彻神魂的咆哮。
一道虚幻的雷影从旗面中冲出,在金色火光的映衬下,迅速膨胀、凝实,化作一尊身高百丈,手持雷枪,身披电甲的远古战神!
战神虚影屹立于火山之巅,威压如狱,神威如海,笼罩了整片火灵部落的领地!
“扑通!”
不知是谁第一个跪下,紧接着,山下、平原、部落中,所有火灵部落的战士,无论身在何处,尽皆感受到那股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与臣服。
他们朝着火山的方向,五体投地,用尽全身力气,发出狂热的嘶吼:
“恭迎雷主!!”
山呼海啸,声震云天。
铁脊匠更是激动得老泪纵横,他率领着整个铸兵师家族,对着秦尘的身影郑重叩首:“我铁脊一脉,愿奉雷主为主,永世效忠,若违此誓,天雷焚身,魂飞魄散!”
誓言方落,那悬浮在空中的火心锤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响,竟自动飞来,稳稳落入秦尘的掌心。
锤身之上,古老的铭文光芒流转,几行崭新的字迹缓缓浮现,笔走龙蛇,气势磅礴:
“炉承九霄,火照万疆。”
混乱与狂热之中,一道瘦小的身影悄然挤到秦尘身边。
沙狐郎脸上不见了往日的狡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敬畏与决绝的疯狂。
他双手奉上一张用特殊兽皮鞣制、边缘烫金的地图。
“雷主,这是烬影教在西荒五域的‘灰线’运输图,上面标注了十七个最隐秘的据点和物资中转站。钱……我不要了。”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笑容却比哭还难看,“我……我想跟着您干!总好过哪天被他们抓回去,当成炼制‘黑雷引’的原料,死得不明不白!”
秦尘瞥了他一眼,这沙狐郎倒是机灵。
他点了点头,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从今天起,你负责组建‘风眼哨’,我要烬影教在西荒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在我的掌握之中。”
“是!谢雷主!”沙狐郎如蒙大赦,重重磕了个头,立刻退下,眼中已燃起新的火焰。
人群的另一侧,小雅默默地注视着那面迎风猎猎作响的雷临旗。
她缓缓拔出一柄造型古朴、刃如弯月的匕首。
匕首通体漆黑,唯有刃口处泛着一丝诡异的血色,那是夜凰族的血契之刃。
她走到旗杆前,没有言语,只是用尽全力,以血契匕首在坚硬如神铁的旗杆底部,划下了一道深深的痕迹。
古老的誓约已然立下。她的命,从这一刻起,便与这面旗同生共死。
夜色如墨,营地万籁俱寂。
一处被开辟出来的疗伤洞窟内,秦尘盘膝而坐,脸色苍白如纸。
他上身的衣物已经褪去,露出精壮的胸膛。
只见他皮肤之下,无数道纤细的银色丝线正在疯狂窜动,所过之处,经脉寸寸断裂,散发出焦糊的气息。
那是雷髓脉络的反噬!
一缕缕蕴含着磅礴生机的太乙青木雷,正化作柔和的青光,艰难地镇压、修复着这些暴走的银线。
饶是如此,殷红的血迹还是不断从他的七窍中渗出,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身前的雷霆枪上。
他的手,却依然死死地握着枪杆,没有丝毫松动。
一道窈窕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洞口。
焚心女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她看着秦尘痛苦挣扎的模样,握着衣角的手指因太过用力而微微发白。
迟疑了许久,她终是迈开脚步,走到秦尘身旁的一块石台上,轻轻放下了一枚通体焦黑,刻着奇异火焰纹路的符牌。
“这是‘焚心谷’地下三层的通行印。”她的声音沙哑而干涩,“义父……他把真正的九龙雷罡火本源,藏在了那里……他说……只有被选中的‘容器’,才能在不引爆整个西荒地脉的情况下,安全取出它。”
说完,她不再看秦尘一眼,决绝地转身离去,背影迅速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洞窟内,秦尘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眸子里,青色的雷光与银色的反噬之力交织碰撞,显得异常骇人。
他看了一眼石台上的符牌,那熟悉的灰焰纹路,正是烬影教核心的标志。
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带着一丝嘲弄:“你想让我去抢?还是……想让我死?”
他随手一挥,那枚符牌便飞入角落里一尊用于温养药材的丹炉之中。
炉火舔舐着符牌,那焦黑的表面竟开始融化,露出一行血色的小字,字迹在火焰中扭曲,若隐若现:
“火尽处,雷始生。”
就在这行字出现的瞬间,秦尘识海深处,那枚神秘的雷核种子之上,第二道裂痕,毫无征兆地微微扩张了一丝!
一股与之前冰冷机械音截然不同的意识波动,第一次清晰地传递出来。
那是一个低沉、疲惫,却又带着无尽威严的男子声音:
“……孩子……快……离开西荒……”
“……他们在等你……进笼……”
进笼?
秦尘猛然握紧了拳头,骨节发出“咯咯”的脆响。
他眼中的青雷与银丝瞬间化作一片深不见底的混沌雷火,仿佛能焚尽诸天。
“谁说我是进笼?”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洞窟中回荡,冰冷而狂傲。
“这一回……是我来点火。”
洞窟之外,夜风呼啸,卷起漫天沙尘。
那杆矗立在火山之巅的雷临旗,旗面上的雷龙纹路,在无人察觉的黑暗中,骤然闪过一抹妖异的紫光,仿佛一双窥伺天地的龙目,缓缓睁开。
一场席卷整个西荒的风暴,已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