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霆撕裂昏黄的天空,枪尖滴落的血珠尚未落地,便被炽热的电光蒸发成一缕腥甜的雾气。
煞身秦尘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瑟瑟发抖的矿镇平民,那张与本尊一模一样的脸上,却遍布着一种近乎癫狂的暴虐。
他手中的雷霆枪嗡嗡作响,仿佛饥渴的凶兽,枪身上的每一道雷纹都流淌着毁灭的气息。
“我再问一遍,”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无数根钢针刺入每个人的耳膜,“你们,谁还看见了另一个‘我’?说出来,活。藏着掖着,这座镇子,连同你们的骨头,都将化为焦炭!”
恐惧是最好的催化剂。
人群中,一个面黄肌瘦的少年再也承受不住这股威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颤抖着指向镇子南边:“大人……我……我好像看见……南边山坳里,也有雷光……”
他的话还没说完,煞身秦尘的身影已化作一道残影,瞬间出现在他面前。
少年瞳孔骤缩,以为死亡降临。
然而,煞身秦尘只是咧嘴一笑,那笑容里满是残忍的赞许:“很好,你很诚实。”
他反手一挥,一道柔和的雷光没入少年体内,瞬间治愈了他因长期劳作而留下的暗伤。
少年错愕地感受着体内涌动的力量,一时间竟忘了恐惧。
煞身秦尘却再没看他一眼,目光转向角落里那个高举木板的断舌奴隶。
奴隶的身躯抖得像风中落叶,但那只举着木板的手却异常稳定。
“南边……也有……你在杀人。”
这几个歪歪扭扭的字,仿佛带着血腥味。
“杀人?”煞身秦尘低声重复,随即放声狂笑,笑声中充满了嗜血的快意,“没错!我就是在杀人!杀尽一切伪劣的赝品!杀尽一切敢于质疑‘雷帝’威严的蝼蚁!”
他猛地转身,望向南方,眼中雷光爆闪:“很好,那就让我亲眼看看,这世上究竟有几个‘我’,值得我去亲手宰掉!”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奔雷,挟着无尽杀意,直扑南方山坳。
与此同时,百里之外,万丈高空的雷云漩涡之中。
“噗——”
秦尘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又一处关键经脉,因强行远程操控分身而承受不住负荷,寸寸断裂!
剧痛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让他从空中坠落。
更让他心惊的,是来自煞身分身的感知。
那具分身,已经彻底失控了!
原本,他制造这具分身,是为了引出暗中窥伺的影殿杀手,同时震慑宵小。
为此,他特意将一丝幻蜃心魔雷融入其中,让分身表现出足够的“暴虐”与“疯狂”。
可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西荒这片古战场的特殊环境。
此地的雷霆元力狂暴驳杂,他分身核心的风行天罡雷,在高速运转下,竟与那一丝幻蜃心魔雷产生了诡异的共鸣!
共鸣催生了质变。
一个扭曲的、独立的意识,如毒瘤般在分身体内滋生、壮大。
它没有秦尘的记忆与情感,却继承了秦尘的力量与骄傲。
它开始疯狂地相信——自己,才是这世间唯一、真正的雷帝秦尘!
任何与它相似的存在,都是必须抹除的赝品!
它不再是诱饵,它变成了猎手。一个以猎杀“自我”为目标的疯子!
就在秦尘心神剧震,准备不惜代价强行收回分身之时,一声尖锐的鸟鸣划破长空。
一只通体缭绕着细碎电弧的雷纹鸦,如一道黑色闪电,从遥远的北冰方向疾驰而来。
它的利爪上,紧紧抓着半块被撕碎的布条,上面血迹斑斑,触目惊心。
秦尘心头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全身。
他抬手一招,雷纹鸦稳稳落在他肩上,将爪中的布条松开。
布条入手,冰冷刺骨,正是他送去的那封“绝情信”的残片。
布料的背面,几道深入肌理的血色划痕,构成了一行字,字迹潦草却力透纸背,带着无尽的冰冷与质问。
“若你真无情,何必费心演戏?”
每一个字,都像一柄冰锥,狠狠扎进秦尘的心脏。
他能想象出凰九幽写下这行字时,是何等的失望与心碎。
她终究还是看穿了他的“伪装”。
秦尘胸口一阵剧痛,不是因为经脉断裂,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刺痛。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无尽的决然。
逃避?伪装?够了!
他并指如剑,猛地刺向自己胸口。
一滴殷红如宝石的心头血被逼出,悬浮在指尖,散发着磅礴的生命气息。
秦尘以指为笔,以心头血为墨,在那块染血的残布上,一笔一划地写下自己的誓言。
“那一封信,不是我说的话。这一世,我不逃情,也不负情。”
血字入布,仿佛拥有生命,每一个字都闪烁着淡淡的红光。
他将布条重新绑回雷纹鸦的爪上,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送去雪渊最深处,亲手交给她。她若不信,你就当着她的面……烧了它。”
雷纹鸦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叫,双翅一振,化作一道电光,再次消失在北方天际。
做完这一切,秦尘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知道,自己没有时间去等待回应了。
他必须立刻解决那个失控的“自己”,否则,它会铸成无法挽回的大错。
翌日黄昏,废弃矿镇的上空,乌云压城,电蛇狂舞。
两道一模一样的身影,在半空中遥遥对峙,整个天地间的雷霆元力都因他们而沸腾。
一方,是煞身分身。
他周身缠绕着肉眼可见的黑色暴虐雷光,气息狂暴无匹,
另一方,则是秦尘本尊。
但他此刻的模样,却比煞身分身显得更加……疯狂!
他衣衫褴褛,浑身浴血,一头黑发狂乱舞动。
他手中的雷霆枪枪尖,正“滴答滴答”地往下淌着新鲜的血液,那双眼睛里没有理智,只有纯粹的、燃尽一切的癫狂。
“你说……你是真我?”秦尘本尊率先开口,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金属在摩擦,带着神经质的低语,“可笑。我刚从东玄城回来,亲手宰了东玄城主全家上下三百口,连他家养的狗都没放过。你说,那是假的吗?”
煞身分身瞳孔一缩,眼中的暴虐之色更盛。
东玄城主?
那个公然质疑雷帝权威,暗中投靠了影殿的家伙?
他居然被这个赝品抢先杀了?
不可饶恕!
就在煞身分身杀意沸腾的瞬间,秦尘本尊动了!
“轰!”
他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反应时间,脚下风行天罡雷猛然爆发,速度超越了凡人视觉的极限,瞬间拉出一道道残影!
“想跑?”
寂灭虚空雷轰然降临,化作无形的囚笼,将煞身分身周围百丈空间彻底封锁!
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雷霆枪锋芒毕露,一抹璀璨到极致的白金之色覆盖其上,庚金白虎雷的无匹锋锐,让空间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悲鸣!
“死!”
一声癫狂的怒吼,长枪如怒龙出渊,裹挟着三种神雷之力,以一种蛮不讲理的姿态,一击贯穿了煞身分身的胸膛!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
煞身分身低下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穿透自己心脏的雷霆枪,感受着体内雷霆本源的迅速溃散。
他眼中的暴虐与疯狂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解脱。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更疯、更狠的“自己”,嘴角竟缓缓扬起一抹扭曲的笑意。
“……终于……有人敢杀自己了。”
话音落下,他的身体轰然炸裂!
没有血肉横飞,只有漫天狂暴的雷光爆散开来,化作最纯粹的雷霆灰烬,消散在天地之间。
“噗!”
秦尘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空中,第四处经脉应声断裂。
汹涌的鲜血从他口鼻中溢出,顺着指缝滴落。
但他只是毫不在意地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然后将这满手的鲜血,狠狠地涂抹在滚烫的枪杆之上。
他抬起头,环视着空无一人的荒野,放声大笑,笑声癫狂而豪迈,穿云裂石。
“听见了吗?我秦尘疯起来,连我自己都杀!下一个——就轮到你们了!”
笑声滚滚,如惊雷般传遍四方,震得远处的山峦都在嗡嗡作响。
百里之外,雪渊最深处。
凰九幽静静地站在万年玄冰之上,手中紧紧握着那块还带着秦尘体温与心血的布条。
她眼中的冰霜,在看到那行血字时,便已悄然融化。
当那穿透荒野的狂笑声隐隐传来,她紧握的五指微微一松,低声呢喃,声音轻得仿佛会被风吹散。
“蠢货……这次,信你一回。”
荒野之上,秦尘的笑声渐渐停歇。
他缓缓站起身,尽管身受重伤,腰杆却挺得笔直如枪。
他那双布满血丝,却依旧锐利如刀的眼睛,缓缓转向东方。
那个他刚刚为了刺激分身而随口说出的谎言——东玄城。
不知为何,一股莫名的心悸,从那个方向传来。
他脸上的疯狂笑意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凝重如铁的冰冷。
他感觉到,自己的那句谎言,或许正在以另一种方式,变成残酷的现实。
东玄,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