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轰鸣,水汽弥漫。水帘洞内,陈祎蔓紧握长剑,浑身紧绷,如临大敌般盯着潭边那悄然出现的破旧老僧。对方能轻易看破她的隐匿,其实力深不可测,是敌是友,尚未可知。
“阿弥陀佛。”老僧再次宣了一声佛号,声音不大,却奇异地穿透了瀑布的喧嚣,清晰地传入陈祎蔓耳中,“女施主不必惊慌。老衲途经此地,偶感煞气冲天,怨念凝结,特来一看。施主心中之苦,如炽火焚心,然复仇之路,终是饮鸩止渴,徒增业障罢了。”
陈祎蔓眼神冰冷,丝毫不为所动:“大师若是来说教的,那就请回吧。宗门血仇,不共戴天,此身已许复仇念,不惧业火焚自身!”
老僧闻言,并未动怒,反而轻轻叹了口气,那清澈的目光仿佛能洞穿人心:“痴儿……冤冤相报何时了。更何况,你所寻之仇敌,其背后因果牵扯之深,远超你之想象。强行沾染,恐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啊。”
他话语中似乎意有所指,让陈祎蔓心中微动,但复仇的执念早已根深蒂固。“大师不必多言,我意已决!”
老僧摇了摇头,不再劝说,目光却仿佛不经意般,扫过陈祎蔓,又仿佛穿透了水帘与山石,望向了远处林默藏身的大致方向,低声吟道:“魔深种,佛缘藏,三生路上辨阴阳……往生轮转非虚妄,难渡执念一炷香……”
话音未落,老僧的身影如同水中倒影般缓缓荡漾、变淡,最终消失在原地,仿佛从未出现过。只余那若有若无的禅唱余韵,在瀑布声中袅袅散去。
陈祎蔓怔在原地,回味着老僧最后那几句似偈非偈的话语,心中疑窦丛生。“往生轮转非虚妄”?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世上,真有让人死而复生之法?这个念头如同野草般在她心底滋生了一瞬,随即又被她强行压下——眼下,复仇才是唯一!
然而,这几句偈语,却如同长了翅膀,在这片地域悄然流传开来。林默在不久后,于一处隐秘的黑市据点换取疗伤丹药时,也从几个低声交谈的散修口中,听到了类似的传闻。
“……听说了吗?有个疯疯癫癫的老和尚,到处说什么‘往生轮转’,‘死者苏生’的鬼话……”
“哼,骗人的吧?人死如灯灭,魂飞魄散,哪有什么往生?”
“未必空穴来风……我听闻,上古有至高佛法,修炼到极致,据说能逆转因果,窥探往生,甚至……让彻底湮灭之魂,重聚往生!”
“真的假的?那是什么功法?”
“好像叫什么……《三神经》?不对,是其中的一部,据说是《佛经》篇?记不清了,反正玄乎得很……”
《三神经》!《佛经》!往生轮转!死者苏生!
这几个词如同惊雷,狠狠劈中了隐匿在角落的林默!
他手中的丹药瓶险些捏碎,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呼吸都变得粗重。一直以来,赫连娇娇的逝去是他心中最深的痛与无法愈合的伤口,复仇是支撑他的动力,但他内心深处何尝不曾有过一丝奢望?只是理智告诉他,魂飞魄散,乃是天地法则,无可逆转。
可现在,这突如其来的传闻,却像是一道划破绝望黑暗的微光!
《三神经》……他修炼的是《魔经》,而《三神经》乃是由【魔经】、【佛经】、【神经】三部构成!若《佛经》真的拥有如此逆天神效……
一股难以言喻的渴望与激动,瞬间冲垮了他一直以来的冷静。他几乎要立刻冲出去,抓住那几个散修问个明白!
但他强行克制住了。魔修的直觉告诉他,这消息流传得太过巧合,仿佛……是专门说给某些人听的。是陷阱?还是机缘?
他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论真假,这无疑是一条至关重要的线索!是他漫长复仇路上,突然出现的、指向另一种可能的岔路——不仅仅是毁灭仇敌,更是……挽回失去的珍贵之物。
他需要更多信息,需要确认这传闻的源头,需要找到那个神秘的老僧,更需要……知道修炼《佛经》的条件与代价。
“往生轮转……”林默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复杂光芒,那是一种混合着希望、恐惧、怀疑与决绝的火焰。“娇娇……若有一线希望,哪怕踏遍九幽,逆转轮回,我也定要寻回你!”
复仇的执念未消,此刻却又添了一份更加沉重、更加渺茫,却也更加诱人的期盼。
他看了一眼黑市的方向,转身悄然离去。他需要更强大的力量,不仅仅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有能力去追寻那虚无缥缈的“往生”之秘。而力量的来源……他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那柄正在蜕变的“弑魔枪”,眼中闪过一丝幽光。
《魔经》的路径,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迫不得已。
就在林默因“往生”传闻而心潮澎湃之际,他并不知道,远在数千里之外,刚刚摆脱了冥魂宗一次搜捕的陈祎蔓,也在反复咀嚼着老僧的话语。她对复活之说嗤之以鼻,但那老僧的神秘与强大,以及话语中透露出的关于仇敌背后“因果”的警示,却让她无法完全忽视。
命运的丝线,似乎正因这突如其来的佛缘偈语,再次悄然交织。而那条通往《佛经》的道路,已然在迷雾中,显露出了一丝微弱的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