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树的叶子开始变黄的时候,周雨发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奇怪的变化。她站在浴室的镜子前,手指轻轻触碰胸前微微隆起的地方,一种陌生的感觉让她迅速缩回了手。
那天下午放学后,陈远在操场边拦住了她。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足以把周雨完全笼罩。
你的数学作业本忘在教室了。陈远说,但他的手里什么都没有。
周雨下意识地后退,后背抵上了冰凉的铁栏杆。陈远向前一步,他的影子完全覆盖了她。周雨注意到他的眼神和平时不一样,像是在打量一件物品。
我帮你拿回来了,陈远的声音很轻,不过你要怎么感谢我?
周雨想说自己不需要帮助,但话卡在喉咙里。陈远的手突然搭上她的肩膀,手指有意无意地擦过她的脖颈。那种触感让她浑身一僵,像被冻住了一样。
怕什么?陈远笑了,牙齿在夕阳下闪着白光,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就在这时,周雨看见林默从操场另一边走过。他抱着一摞书,显然是刚从图书馆出来。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了一瞬,周雨用眼神求救,但林默只是淡淡地移开视线,继续往前走。
那一刻,周雨感觉比被陈远碰到还要冷。
陈远也看到了林默,他的手指收紧了些。看什么看?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凶狠,你以为他会帮你?
周雨咬住嘴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陈远的手从她的肩膀滑到后背,像一条冰冷的蛇。周雨浑身僵硬,脑子里一片空白。她想起小时候摔倒时,妈妈会轻轻吹她的伤口,说吹吹就不疼了。但现在没有人能吹走这种疼痛。
最后是下课铃声救了她。陈远松开手,又恢复了平时那种阳光的笑容。明天见。他说,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周雨站在原地,直到陈远的影子完全消失。她的肩膀还在发烫,那种触感像烙印一样留在皮肤上。
回到家,周雨冲进浴室,用力搓洗被碰过的地方。皮肤红了,破了,但那种肮脏的感觉还在。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觉得这个身体很陌生。
从那天起,周雨开始用宽大的校服包裹自己。即使是最热的夏天,她也穿着长袖。妈妈问她是不是生病了,她只是摇头。
在学校,她尽量避免单独行动。但陈远总能找到机会靠近她,有时是借橡皮时故意碰她的手,有时是交作业时靠得很近。每次接触都让周雨胃里翻腾,但她学会了不表现出来。
更让她心痛的是林默的态度。他明明看到了,却总是视而不见。有一次,陈远在楼梯间拦住周雨,林默就从他们身边走过,连脚步都没有放缓。
那天晚上,周雨在日记本上画了很多乱七八糟的线。她想哭,但眼泪流不出来。身体里像有什么东西死了。
渐渐地,周雨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麻木。当陈远再次靠近时,她不再发抖。有时她甚至主动走近他,因为这样至少能控制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候结束。
她开始和一些高年级的男生混在一起。他们带她去游戏厅,请她喝汽水。当他们的手搭上她的肩膀时,周雨不再躲闪。她学会了抽烟,学会了在男生靠近时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
有一次,一个男生在电影院试图亲她。周雨没有拒绝,但在他靠过来的瞬间,她感觉灵魂好像飘到了天花板上,从上往下看着这一切。那个在下面接吻的女孩像个陌生人。
成绩单上的红字越来越多。老师找她谈话,妈妈哭着求她。但周雨觉得这些都离她很遥远。她的身体像个空壳,里面住着个疲惫的灵魂。
直到那个雨天。
周雨和几个男生在台球厅玩到很晚。一个男生递给她一杯颜色奇怪的饮料。她明知不该喝,却还是一饮而尽。
回去的路上,雨下得很大。周雨独自走在巷子里,高跟鞋踩进水坑。突然,她看见林默站在路灯下,手里拿着伞,像是在等人。
看到周雨,他愣了一下。雨水顺着周雨的头发流进脖领,妆花了一脸。她想笑,却打了个喷嚏。
林默走过来,把伞举过她头顶。我送你回家。他说。这是几个月来他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
路上,两人都很沉默。快到周雨家时,林默突然说:你不必这样。
哪样?周雨故意装傻。
作践自己。
周雨笑了,笑声在雨夜里显得特别刺耳。关你什么事?当初你不是看得很开心吗?
林默停下脚步。雨水顺着伞骨流下,形成一道水帘。我......他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
那一刻,周雨突然觉得很累。她抢过伞,快步走向家门。在进门的前一秒,她回头看了一眼。林默还站在原地,雨水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
那天晚上,周雨做了一个梦。梦里她还是个小女孩,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在草地上奔跑。阳光很暖,风里有青草的味道。没有陈远,没有林默,没有那些让她作呕的触感。
醒来时,枕头湿了一片。周雨坐在床上,看着镜子里那个陌生的自己。她拿起剪刀,一点一点剪掉被染黄的头发。
这个过程很慢,很疼。但当最后一缕黄发落地时,周雨在镜子里看到了久违的自己。
窗外,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