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寂静是不同的,它是一种被各种精密仪器低频嗡鸣包裹着的、紧绷的静。小满靠在IcU病房外的走廊墙壁上,寒意透过瓷砖,一丝丝渗进她的肩胛。她摊开手心,那枚在时间凝滞中出现的怀表,锈迹在凌晨的冷光下呈现一种不祥的暗红色。指腹摩挲着“03:17:04”的刻痕,她拇指用力。
“咔哒。”
表盖弹开,内部没有时间的刻度,只有一张紧紧卷曲的半透明胶卷。她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尖将其取出,对着走廊尽头“安全出口”幽绿的微光,勉强看清上面蚀刻的复杂波形图和一行小字:“第七研究所 - 终极阈值协议”。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她,她迅速将胶卷塞回,合上表盖的声响在她听来如同惊雷。她将怀表死死攥住,锈屑和冷汗混合,掌心一片污浊的黏腻。
看守所的律师会见室,四面楚歌。苏婉坐在固定的金属凳上,看着对面的陈律师。他正用一成不变的语调叙述着上诉程序的繁琐,但他的右手食指,却在摊开的卷宗页脚,极轻微地画着一个无限的符号“∞”,一遍又一遍。
“关于你妹妹林小雨的证言,检察院认为还需要补充细节,以佐证其精神状况不稳定对证词的影响。”律师说着,推过来一份需要签字的文件。但在文件下方,他用笔尖(是墨水还是血?色泽暗沉)点了一个醒目的点,旁边写着一个极小的希腊字母“θ”。而在那一页纸的右下角,用极轻的力道压出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印痕——那是一个坐标方格。
苏婉的目光扫过,心脏猛地一缩。那个坐标,指向城南废弃的工业区,一个连地图上都已模糊的地点,与林凡早年一个未被记录的实验项目地址隐隐吻合。她想用手指去确认那个印痕,律师却已迅速将文件收回,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下次会见,我会带来补充材料的范本。”他站起身,公文包边缘无意中在桌面上刮擦一下,留下一点几乎看不见的灰色粉末。
苏婉一动不动,直到律师离开,厚重的铁门关上。她才缓缓低头,看向桌面。那点灰色粉末,是燃烧后的纸灰。而那个用笔尖点出的“θ”,在心理学和物理学的某些领域,都代表着“临界值”或“意识转换”。她感到自己仿佛站在一张巨大的网中央,每一根丝线的颤动,都预示着远处的捕杀。
女子看守所的放风时间,天空被高高的铁丝网切割成破碎的方块。林小雨站在角落,阳光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栅栏的阴影。一个身影缓慢地靠近,是同一个监舍、即将刑满释放的女人。两人擦肩而过的瞬间,一枚冰凉、坚硬的小东西滑入了林小雨的手心。
她不动声色地握紧,指腹感受着那东西的形状——一个微小的金属片,边缘有刻痕。回到狭窄的囚室,趁无人注意,她背对监控摄像头摊开手。那是一枚被磨薄的芯片卡一角,上面用激光刻着一行肉眼几乎无法辨认的小字:“相位共振→现实扭曲”。背面,是一组熟悉的频率参数,与导致林默昏迷的“第七研究所”最终实验数据部分重叠。
放风时那个女人哼唱着一首走调的儿歌,歌词含混不清,但其中几个关键词却像针一样刺入林小雨的耳中:“……倒转的钟……沉睡的城……钥匙在看护人手中……”
看护人。小满。
林小雨闭上眼,将芯片卡紧紧攥在掌心,金属的锐角几乎要刺破皮肤。所有的信息都破碎不堪,但指向却惊人地一致:有人在外界行动,目标直指林默,而关键,可能就在那个叫小满的志愿者和她所守护的病房里。她身处囹圄,却必须用这有限的信息碎片,下一盘隔空的盲棋。
小满回到病房,林默依旧沉睡。她将怀表紧紧贴在胸口,仿佛能感受到某种冰冷的搏动。她走到窗边,窗玻璃上映出她焦虑的脸和病床的轮廓。恍惚间,玻璃倒影中林默床头柜上的水杯,水面似乎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漾开一圈几乎看不见的涟漪。
她猛地回头,现实中的水杯平静无波。是错觉,还是……某种联系已经建立?她望向窗外沉睡的城市,灯火如同无数只窥视的眼睛。她手中的怀表,兜里的胶卷,苏婉接收到的坐标暗示,林小雨得到的 cryptic 信息——所有这些碎片,都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向着林默这个寂静的中心汇聚而来。而她,正站在风暴眼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