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的蓝光与共振的低鸣如潮水般退去,留下死寂和更深的黑暗。应急灯挣扎着闪烁了几下,终于稳定地投下惨淡的绿光,将病房内的一片狼藉勾勒出来——水杯翻倒,监护仪屏幕漆黑,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类似电路烧焦的臭氧味。
小满瘫坐在地上,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心脏依旧狂跳不止。她的右手掌心还残留着触碰怀表时的麻痹刺痛感。目光急切地投向病床——林默身体表面的光晕已经消失,那个可怕的“重影”也隐没不见,他看起来和之前一样沉寂,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
但小满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她颤抖着伸出手,摸索到掉落在脚边的怀表。指尖再次触碰,那股强烈的刺痛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顺?不,更像是能量宣泄后的疲惫与冷却。表壳似乎比之前更加冰凉。她借着应急灯的光,仔细看去,心脏猛地一缩。
表壳上那个Ψ符号的旁边,原本被锈迹覆盖的地方,此刻清晰地显现出另一组极其细微的刻痕,像是一串数字,又像是某种复杂的坐标:
[|||..|..|||]。这刻痕崭新,仿佛刚刚被无形的刻刀蚀刻上去。
是这次“共振测试”留下的印记?是某种读数?还是……一个地址?
门外,嘈杂的人声和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钥匙插入锁孔的金属摩擦声。医生和护士就要进来了。小满慌忙将怀表塞回口袋,挣扎着站起来,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和床铺,试图抹去一切异常的痕迹。她必须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没发生。但口袋里的怀表和脑海中那串新的刻痕,如同烧红的烙印,提醒着她,她已经无法回头地踏入了风暴中心。
拘留所的灯光依旧惨白稳定,仿佛外面的世界任何动荡都无法侵入这铜墙铁壁。但苏婉靠墙坐着,脸色苍白,额角还沁着未干的冷汗。那短暂而剧烈的共鸣感已经消退,但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东西沉淀了下来——一种清晰的“连接”被建立的感觉。
之前,她对林默的状态更多是基于信息和推理的判断。但刚才那几秒钟,她几乎“感受”到了那股外来能量的冲击,以及林默能量场被强行激发时的痛苦震颤(她将其解读为痛苦)。这感觉让她极度不适,仿佛有人用脏手触碰了她最珍贵的收藏品。但另一方面,一种近乎变态的兴奋也随之而来——这种程度的“连接”,意味着她即使身陷囹圄,也能更直接地感知到“藏品”的状态。
律师下次会见,她将不再只是索取信息。她要发出指令。那个进行测试的第三方,必须付出代价。而林默……经过这次“校准”,他是变得更“稳定”了,还是更接近崩溃的边缘了?她需要知道答案。那个测试地点,那个变电所附近的仓库区……她必须让律师去查,不惜一切代价。共振已经发生,余波正在扩散,她要在余波中,抓住那根能让她反客为主的线。
看守所的起床铃尖锐地响起,打破了黎明前的寂静。林小雨随着其他犯人麻木地起床、整理床铺,但她的内心却如同煮沸的水。测试的“余波”在她感知中持续震荡,远比小满或苏婉感受到的更加清晰和持久。
她感觉到,那个被强行激发的能量漩涡并没有完全平息,而是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正在以一种违背常理的方式,缓慢地、持续地向四周扩散。这种扩散不再仅仅是物理层面的干扰,更带着一种……信息特质?仿佛林默无意识中散逸出的能量碎片,携带着他意识深处的某些烙印。
放风时,她刻意走到昨天那株变得透明的多肉植物旁。原本只是叶片透明的植株,此刻整个形态都发生了扭曲,茎秆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弯曲,颜色也变得诡异,仿佛在短时间内经历了某种畸形的进化。而周围其他植物,也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萎靡或异常生长。
“压力测试”的结果很明显:林默的“场”具备极强的可激发性和扩散性,但其稳定性极差,容易导致周边环境的不可逆异变。这对林小雨而言,是绝佳的消息。不稳定的系统,才是最容易被引导向毁灭的。
她需要将她的分析传递出去。那个Ψ符号,那串新出现的刻痕,必须让外面的人知道。她看向高墙上那个冰冷的摄像头。下一次放风,她会给出一个更明确的信号。余波是危机,也是她传递信息的绝佳媒介。她要在这扩散的涟漪中,投下属于自己的那颗石子。
医院恢复了供电,走廊里医护人员忙碌着检修设备,讨论着刚才诡异的“局部电路故障”。小满配合着医生的检查,回答着问题,表现得和其他受惊的人一样茫然。但她的目光,总是忍不住瞟向窗外。
天色渐亮,城市的轮廓重新清晰。但小满却觉得,眼前的世界仿佛被蒙上了一层极淡的、无法擦去的滤镜,看什么东西都带着一丝微小的重影,尤其是当她把目光聚焦在远处时。是惊吓过度?还是……那次共振测试,对她的视觉感知也造成了某种永久性的影响?
她口袋里的怀表,安静地贴着大腿,那串新的刻痕仿佛有生命般,一下下硌着她的皮肤。
余波尚未平息,它正在悄无声息地蚀刻着现实,也蚀刻着身处其中的每一个人。下一章的故事,必将从这些崭新的烙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