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侧面的候审室里,空气混浊得像是凝固了一般。林小雨低着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宽大的毛衣袖子遮住了她大半的手掌,只露出纤细的指尖。她盯着自己帆布鞋鞋尖上一小块干涸的泥点,仿佛那是什么值得研究的星图。身旁坐着一位法院指派的女性工作人员,目光偶尔扫过她,带着程式化的警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
门外走廊传来压抑的脚步声和模糊的交谈声,是律师、法警,还有记者试图靠近又被拦下的骚动。林小雨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像一只警惕的兔子,捕捉着门外的每一个音节。她能想象出苏婉此刻的样子——一定在另一间类似的房间里,背脊挺得笔直,下巴微扬,即使身处囹圄,也要维持着那份可笑的、摇摇欲坠的掌控感。
想到这里,林小雨的嘴角在垂落的发丝阴影下,极轻微地向上弯了一下,旋即消失。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飞快地瞟了一眼墙角那个不起眼的监控摄像头,然后又迅速低下头,恢复成那副受惊小鸟般的模样。她知道,此刻一定有无数双眼睛通过这个镜头在观察她,分析她。让他们看吧,让他们看到他们想看到的脆弱和无助。真正的猎手,总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这短暂的休庭,不是喘息,而是暴风雨来临前,最令人兴奋的宁静。她需要做的,只是维持好这个精心编织的假象,等待最终幕布的拉开。
与此同时,在走廊另一端的另一间候审室内,气氛则截然不同。
苏婉站在房间唯一的小窗前,窗外是法院内部的天井,灰蒙蒙的天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她没有坐下,双手抱在胸前,指甲深深陷进上臂的皮肤,留下清晰的半月形红痕。律师刚才匆匆进来,又匆匆出去,带来的消息不容乐观。林小雨那段精心炮制的录音,像毒蛇一样缠住了案件的走向。
她不需要转头,就能感受到身后法警那沉默而具压迫感的注视。这种被监视、被控制的感觉让她胃里一阵翻搅。她习惯于掌控一切,将人和事像棋子一样摆在最有利的位置,如今却成了棋盘上任人摆布的卒子。这种失控感,比任何直接的指控都更让她难以忍受。
林默……想到这个名字,她心头一阵尖锐的刺痛,但随即被更强烈的愤怒取代。那个蠢货!如果不是他那种毫无防备的所谓“光明”,怎么会让林小雨这种阴沟里的老鼠有机可乘?而现在,他像个没事人一样躺在医院里,留下这个烂摊子给她!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她必须利用这最后的半小时,找出破绽。林小雨的“死亡”是假的,那么这个“复活”的证人本身,就是最大的漏洞。只是,该如何在法庭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撕开这个漏洞?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像一台过热的计算机,筛选着每一个可能利用的信息碎片。窗外的天空依旧阴沉,而她的眼神,却重新凝聚起冰冷而锐利的光。这局棋,还没到认输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