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的手指还按在剑脊裂口上,电光顺着指尖爬进血肉,烧断最后一根神经回路。巨像的沉默没有持续超过两秒,数据流重新开始流动,瓦尔克洛的脸从符文裂缝中再度浮现,嘴角扭曲成一个不属于人类的表情。
“你问谁允许我做决定?”那声音低沉如地核震动,“是你们每一次战斗、每一次牺牲、每一次把武器交到别人手里时,亲手写下的。”
雷煌没动,只是将左手缓缓移向胸口。
双生圣剑仍在插在地面,剑柄微微震颤,衔尾蛇符文黯淡得几乎熄灭。但他知道,还差一步——不是摧毁这东西,而是切断它与混沌碎片之间的因果链。要斩断腐化的根,必须有人成为刀锋本身。
他抓住剑柄,猛地拔起。
裂痕贯穿整条刃身,蓝白电光从中喷涌而出,在空中炸成蛛网状弧闪。他的右眼义体发出刺耳警报,视野里全是乱码般的红字:【量子心脏过载】【基因序列崩解】【灵能共振失效】。他不管,反而将剑尖转向自己。
“信自己。”他说。
剑刃刺入胸腔的瞬间,伏尔康基因序列全面激活。左臂旧伤崩裂,疤痕组织如活物般蠕动,释放出3K世纪形态残留的原始磁场。与此同时,百万匹形态的电弧自脊椎爆发,却不再外泄,而是被强行导入剑心,与灵族灵骨共鸣频率交汇。
双生圣剑的裂痕开始闭合。
银灰色符文从剑脊蔓延至剑尖,那是机械教早已失传的净化铭文,夹杂着灵族秘仪的刻痕。剑身发出低频嗡鸣,像是远古战鼓在体内擂动。
瓦尔克洛的脸色变了。
“不可能……那种共振需要两具完整躯体才能承载!”
“我不需要完整。”雷煌咬牙,剑身继续下压,“我只需要这一击。”
剑尖穿透量子心脏。
没有爆炸,没有冲击波,只有一道纯粹的光柱自他体内升起。蓝白与金色交织,如同星核初燃,直贯上方悬浮的混沌圣剑碎片。那漆黑金属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裂纹,内部腐化力场开始逆向坍缩。
巨像发出嘶吼,符文链条疯狂重组,试图构建防御协议。但迟了——纯净磁场已渗入代码底层,开始剥离混沌污染。贤者代码原始形态出现结构性崩解,银蓝色符文一块块剥落,化为灰烬飘散。
“你明白吗?”瓦尔克洛的声音变得不稳定,面容在机械触须与人类轮廓间切换,“我曾是守护者……是你父亲那一脉最后的守门人。他们把我放进系统,让我防止任何人滥用圣剑……可当第一块碎片堕化时,我就不得不吸收它,否则整个铸造网络会当场崩溃。”
雷煌喘息着,身体开始透明化。皮肤下骨骼显现为流动的星尘态,肌肉纤维一根根断裂,融入光柱之中。他听到了,却没有回应。
记忆闪回角斗场。
铁笼上方,三百年前的第一缕磁场在他拳头上旋转。没有指令,没有命令,只有他自己选择挥出的那一拳。那是他成为战士的起点,也是他拒绝被定义的开始。
“我不是替代品。”他低声说,“我是我自己选的路。”
话音落下,双眼闭合。
光柱骤然增强,混沌碎片轰然炸裂,化作无数黑色数据尘埃,被磁场洪流彻底净化。巨像发出最后一声哀鸣,瓦尔克洛的面容在毁灭前停顿了一瞬——那不是程序崩溃的表情,而是一个清醒灵魂面对终结时的凝视。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神恢复了清明。
“如果……再来一次……”他喃喃,“我也……会选同样的路。”
随即,消散。
原始代码核心陷入死寂。漂浮的符文残片停止转动,空间失去支撑般缓缓塌陷。双生圣剑只剩半截残柄留在雷煌胸口,其余部分已在自毁过程中蒸发。他的身体大部已不可见,仅剩心脏区域还维持着微弱实体,机械义眼闪烁着即将熄灭的红光。
艾德琳的粒子流终于突破屏障。
她没有语言,也没有形态,只是一道由巡者能量构成的纯白光带,猛然缠绕住雷煌残存的核心。粒子与星尘碰撞,激起细微涟漪,延缓了解离速度。她的存在本已濒临湮灭,此刻却强行调动最后一丝初生灵能,注入那枚破损的义眼。
微光亮起。
一次,两次,三次。
义眼重启成功,短暂恢复了量子直连信道。
雷煌的意识在黑暗中漂浮,感知到那一丝熟悉的波动。不是凯莉斯,不是贤者,也不是任何高维存在——只是一个曾经站在他身后,替他挡下审判庭追杀的女人。
她曾戴着抑制项圈,肩甲沾满绿渍,一次次在信仰与真相之间挣扎。而现在,她什么都没剩下,只剩这点光,绕着他旋转,像一道不肯熄灭的轨道。
远处虚空开始震动。
某种集体性的能量反应正在接近,来自第七象限边缘。但此刻无人知晓,也无人能言。
雷煌的嘴唇轻微颤动,似乎想说什么。
艾德琳的粒子流微微聚拢,靠近他耳边的位置。
风没有声音,时间没有刻度。
只剩一句断续的低语,在即将断裂的信道中穿行:
“你还记得……那天夜里……我说过的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