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澈把小本子塞进背包,手不经意碰到了胸口的木牌。那块星形的木牌一直贴着皮肤戴着,从未取下。他爬上屋顶,坐在边缘,两条腿悬在空中轻轻晃荡。
风从沙漠方向吹来,沙粒打在铁皮屋顶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他低头看着手中的木牌,指尖一遍遍抚过那些看不懂的刻痕。
白天训练场的一幕仍在脑海中回放。那个女孩终于射中了靶心,大家纷纷鼓掌。白幽姐说,只要肯练,就一定行。阿澈也想变得更有用些,不再做那个总躲在别人身后的孩子。
他将木牌贴在脸上,凉意沁人。“爸妈,你们到底留下了什么?”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夜的寂静。
话音刚落,木牌忽然发烫。
他吓了一跳,差点脱手扔掉。但那股热意转瞬即逝,一道微光自木牌升腾而起,在空中展开一幅地图,覆盖了整片沙漠。三个红点缓缓闪烁,如同呼吸。
阿澈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他伸手触向那道光,指尖穿过了光影。
“季延哥!”他喊了一声。
屋里的灯还亮着。季延正修理沙地车的电路板,听到声音立刻站起身。白幽也随之起身,手已搭上箭囊。
两人冲出修理场,抬头望向屋顶上方的光影。
季延三步并作两步攀上屋顶,看到空中的地图时微微一怔。他抬起左手,腕表震动了一下,屏幕自动亮起,开始扫描。
屏幕上跳出一行字:【生物识别通过,基因编码Id-07A匹配成功,启动‘种子计划’导航协议】。
他的眼神变了。这不是幻觉,也不是陷阱。
“这地图...”白幽站在他身后,盯着那三个闪动的红点,“在哪里?”
季延调出先前存储的数据,比对坐标。画面跳转几次后,系统提示:“三处节点对应旧文明生态穹顶控制中枢,功能为环境净化与基因稳定。”
“是钥匙的位置。”他说。
白幽没有说话。她望着阿澈手中的木牌,又看向地图最北端的那个红点——那里离七号基地最近,却已深入沙暴带。
“你是怎么让它动起来的?”季延蹲下身问他。
“我只是摸了摸它,说了句话。”阿澈低声说,“我说,我想知道爸妈留下了什么。”
季延伸出手,按在他肩上:“不是谁都能让它回应的。你能唤醒它,说明你就是它等的人。”
白幽皱眉:“周崇山会不会设了圈套?这些地方会不会有埋伏?”
“有可能。”季延点头,“但‘方舟’不会认错协议。这张地图来自原始数据库,加密等级最高。除非有人能伪造整个‘种子计划’的核心代码,否则不可能模拟出来。”
他顿了顿,“而且,阿澈的血能净化变异体。木牌选择了他,绝非偶然。”
阿澈握紧木牌,目光落在那三个闪烁的红点上。忽然想起什么:“白天我记下的名字和数字...能不能用上?”
“当然能。”季延笑了,“你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帮基地。现在我们要做的事,也是为了保护所有人。”
白幽静立片刻,走到屋顶边缘,望向沙漠深处。风吹起她的斗篷,束马尾的齿轮轻轻晃动。
“我们不能等太久。”季延开口,“‘方舟’刚分析完黏液样本,沙漠里的基因扩散速度比预计快了百分之四十。如果再不启动抑制系统,七号基地撑不过两个月。”
“那就走。”阿澈站起来,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白幽回头看他。
“我不想再被人救了。”他说,“我想试试,能不能自己守住点什么。”
屋顶一时安静下来,只有风吹铁皮的吱呀声。
白幽慢慢走回来,在阿澈面前蹲下。她直视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
“你要去了,就不能半路退出。”她说。
“我不退。”
“会很危险。可能会遇到比巨鸟更可怕的东西。”
“我知道。”
“你还得听指挥,不准乱跑,不准逞强。”
“我答应你。”
白幽站起身,转向季延:“什么时候出发?”
“天亮就开始准备。”他说,“先检查装备和补给,修好备用电源。最快的话,后天就能走。”
“我去整理箭。”白幽说完,转身下了屋顶。
季延望着她背影消失在门口,才收回视线。他拍了拍阿澈的肩膀:“去睡吧,明天还有事要做。”
阿澈抱着木牌爬下屋顶。刚落地,季延拉住他:“记住,你是钥匙,不是工具。不管找到什么,你的命最重要。”
阿澈点点头,抱着毯子回到工作台角落。躺下时,他把木牌放在胸口,闭上了眼。
木牌仍在微微发光,一闪一灭。
季延留在屋顶,打开“方舟”。他导出地图数据,标记路线。屏幕右下角突然跳出提示:【检测到远程信号干扰,来源方向——西北沙带】。
他眯起眼,放大区域。干扰源一闪而逝,但坐标恰好靠近一个红点。
他合上表盖,望向远方。天边泛起微光,黑夜即将过去。
屋里传来轻微的翻动声。白幽正在清点箭矢,动作轻缓却一丝不苟。她取出三支刻着“寻”字的箭,仔细擦拭后插回箭囊。
阿澈在毯子里翻了个身,嘴里嘟囔了一句,听不清内容。
季延下楼,走进修理场。他打开工具箱,拿出一块电池,开始改装照明灯。焊枪点燃时,火光映在他右眼尾的疤痕上。
外面风未停歇,铁皮屋顶吱呀作响。
他换掉旧灯泡,测试亮度。灯光比昨日明亮了些。
白幽走出来,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够用了。”她说。
“嗯。”他拧紧最后一颗螺丝,“明天我把车的防护板再加固一圈。”
“好。”
她没走,也没再多言。两人站在灯下,听着风声。
阿澈突然坐起身,揉了揉眼睛,手里仍攥着木牌。“我做了个梦。”他说。
季延抬头:“梦见什么了?”
“梦见一个绿色的地方。”阿澈的声音有些颤抖,“有树,有水。我和爸妈站在那儿,他们笑着叫我名字。”
白幽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
“是真的吗?”阿澈抬头看她,“那个地方,真的存在吗?”
白幽没有回答。她将手轻轻放在他头上,微微压了压。
季延关掉灯,屋里陷入黑暗。唯有木牌仍在发光,映在阿澈脸上。
“我们去找。”他说,“不管它在不在,我们都去看看。”
阿澈咧嘴笑了。缺了颗门牙的笑容,在昏暗中格外清晰。
白幽站起身,走向门口。“我去看看箭囊有没有漏缝。”
季延望着她的背影,低声说:“谢谢。”
她没回头,只是抬手摆了摆。
阿澈重新躺下,把木牌贴得更紧。他闭上眼,嘴角仍带着笑意。
季延坐在工作台前,没开灯。他摸了摸手表,确认电量充足。随后拿起扳手,开始拆卸沙地车的引擎盖。
天快亮了。
白幽坐在屋檐下,一根根检查箭杆。她抽出一支刻着“寻”的箭,对着晨光细细查看,然后重新收好。
阿澈在毯子里翻了个身,低语:“我要变得更强...”
季延停下手中的活,抬头望向天空。东方已泛起鱼肚白。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
沙地车的引擎还未修完,但他知道,这一趟,必须启程。